门外席槁待罪,听候旨意。”
世祖听了,脸上顿时露出不高兴样子,回向左右道:“这老奸明明特来试朕的手段。”
随道:“叫他来!”
内侍传了旨。芝龙父子,跟随进内。见便殿上侍卫森严,各内侍各王公,站得刀斩斧截,身上早毛起来,慌忙抓下顶戴,叩头儿见驾。世祖道:“你今儿见朕做什么?你生得好儿子呵!”
芝龙碰头道:“罪臣养子不肖,上劳圣虑,自知该死!”
世祖冷笑道:“亏得不肖,要是肖了你,还成什么人呢?郑成功虽然倔强,朕倒很爱他,他是明朝的遗臣,并不是朕的乱臣贼子。隆武已死,他还是精忠不贰,做臣子的,不当这么样吗?像你守着仙霞关,咱们兵还没有到你就走了,闽人至今有谣言道:‘峻峭仙霞路,逍遥车马过,将军爱百姓,拱手奉山河’。你自己想想,你如何比得上你儿子。”
芝龙吓得只是碰头,一句话也不敢多说。世祖把他喝骂了个淋漓尽致。
骂罢,喝声“去罢!”
芝龙退出朝门,不住的挥汗。郑渡道:“圣意高深,不知是祸是福?”
芝龙回头见没人,悄向郑渡道:“皇上爱你哥哥,不过要我招他投顺罢了。”
父子二人,回家计议了一会子,就派心腹李德,到海澄去招成功,却把家信底子,先送与范文程瞧看。文程奏明世祖,世祖喜道:“成功不负前明,必定不负本朝。如果来归,联不吝公侯之赏。”
文程转告芝龙,芝龙也很欢喜。
此时浙闽楚粤,敌氛不靖,各地方军报,络绎赴京,每天总有十多起。又值西藏达赖来朝,一应供张,需人料理,因此京里各官,从议政王大臣、内院大臣起,到六部堂官止,没一个不手忙脚乱。这日,达赖赐斋太和殿,王公勋戚、满汉文武,都奉旨陪席。芝龙父子,恰与靖南王嫡孙奉恩将军耿精忠、平西王嫡孙镇国将军吴世瑶、平南王世子尚之信、范侍郎承谟坐在一桌儿席间,只有范承谟议论纵横,讲说时务。只听他道:“本朝待到臣下,真是泽厚恩深,像定南王阖门殉了难,除赐祭赐谥不算外,还把他生平战迹,宣付国史馆立传。定南王没有儿子,遗下一位小姐,名叫孔四贞,皇太后把她收进宫去,认作女儿,封为格格,那真是旷古未有的隆恩。做臣子的就几辈子肝脑涂地,也报不尽呢。”
耿精忠介面道:“汉人受着殊恩的,就只孔定南合我们三家。谁不知道一西三南,荣则同荣,戚则同戚。不想定南王竟然没于王事。想起祖父交情,怎不叫人难过。”
说毕,不胜感叹。吴世璠道:“李定国倒很利害。
今儿衡州传来军报,说敬谨亲王中了伏,也遇了害了。”
承谟道:“头道军报是这么说,怕不确么。”
尚之通道:“不确最好,要是确了,那还成什么事。咱们大清国,自从与明朝交兵以来,就万历天启全盛的天下,也没有受过这么大亏呢。”
承谟笑向芝龙道:“长君成功,真是英雄。此番又派张名振入犯长江,声势倒很利害。昨儿军报来京,有名振金山《哭祭孝陵诗》一首,其辞道:十年横澥一孤臣,佳气钟山望里真。
鹑音义旗方出楚,芜云羽檄已通闽。
王师桴鼓心肝噎,父老壶浆涕泪亲。
南望孝陵兵编素,会看大纛祃龙津。
芝龙笑道:“这都是逆儿不知轻重的勾当,总望侍郎与尊翁,在皇上跟前婉言善奏,能够赏他一官半职,把他招安了。
老朽父子,感激不尽。”
承谟道:“这也不值什么,但恐长君不愿受抚,那就辜负圣朝美意了。”
芝龙道:“这个全仗侍郎栽培。”
承谟道:“不过费我几句话,原也不值什么。”
当下无话。次日承谟奏过世祖,世祖就下旨,封成功为海澄公,派了两位钦差,赍了敕印,到福建去招安。来往两个多月,依旧一场没结果。使臣复命,说成功托辞没有地方安插兵将,不愿受命。世祖道:“只要他肯降,朕总无有不曲从。”
就下旨,以福、兴、泉、漳四府,与成功安插旧部,再派钦差前去。芝龙也写一封家信,特派郑渡跟随钦差一同前往。又是几个月,两使臣回京,称说成功凶狡异常,险些不曾丧了性命。郑渡呈上回书。芝龙拆封一瞧,只见上写着:父亲大人膝下:儿只字不敢相通,惧有贻累也。修禀聊述素志,和议非本心也。不意海澄公之命突至,儿不得已,按兵以示信,继而四府之命又至。儿又不得已,接诏以示信。至于请益地方,原为安插数十万兵将,何以曰词语多乖,征求无厌。又不意地方无加增,四府竟为画饼。欲效前赚,吾父故智,嗟嗟,自古英雄豪杰,以德服其心。利不得而动之,害不得而怵之。清朝之予地方,将以利饵乎?儿之请地方,将以利动乎?在清朝罗人才以恐封疆,当不吝土地。在儿安兵将以绥民生,将必藉土地,今以剃发为词,岂有未称臣而轻剃发者乎?岂有彼不以实许,而此以实应者乎!岂有事体本明而可糊涂者乎!大丈夫做事,磊磊落落,毫无暖昧。若能信儿言,则于吾父为孝;不信儿言,则于吾君为忠。前诏使到省,儿嘱渡弟约期相见,盛设供帐于安平之报恩寺。乃二使不敢信宿,哨马四出,布帐山坡,举动疑忌。敕书委之草莽,且奉敕堂堂正正而来,安用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