讥着本朝。圣上非但不怒,还叫乐工谱入宫商,歌着侑食呢。”
承谟道:“这才是圣明天子。”
爷儿两个,又谈了回别的事。承谟又道:“儿子打算上一个封奏,老爷瞧使得使不得?”
文程道:“为的是哪一桩?”
承谟道:“本朝定鼎以来,差不多也有八九年了,哪里有一天安逸日子过?不是东乱,就是西叛;平了这一头,那一头又闹起来。想起都为前明的宗室,什么亲王、郡王、镇国将军等,流落在外面,就被那种杀不尽死不完的匪徒,假名儿啸聚。儿子想请皇上下一道旨意,叫各省督抚,搜访前朝宗室,派委妥员护送来京,分别恩养。如果准了,岂不省掉多少是非口舌?”
文程点头道:“也是桩阴德事儿。想大兵所到的地方,逢城就屠城,逢屯就洗村,不知害掉几多生灵呢!”
承漠应着,偶尔回过头去,见门口一个人影儿一晃,喝问“是谁?”
家人范进笑着进来,向文程请了个安,然后回承谟道:“吴参领央小人回爷一声儿,要进来叩安,小人见爷跟老爷讲话,不敢惊动呢。”
承谟道:“谁呀?吴参领?”
范进道:“这吴参领原在府里当过差的。”
承谟皱眉道:“叫甚名字呢?”
范进道:“他叫小吴,在咱们园子里看过门的。去年还是老爷恩典,把他荐浙闽总督陈老的那里当差。也是府里情面,浙乱军功保案上,陈老爷开上他的名字,现在居然汉军正白旗参领了。此番奏凯回京,他专程进府,叩老爷和爷的安。还有好多绸缎珠宝,都是临阵俘获的,他得了不敢自用,要孝敬老爷和爷呢。”
承谟再没有说什么。文程道:“看不出这奴才,倒这么出息,得了意还惦着旧主子,好个有良心孩子。范进,你就叫他这里来见罢。”
范进应诺,一时带了小吴进来。只见他头顶袍褂,参领打扮,倒也十分气概。一进门就左右开弓,向文程父子,请了两个安,随又跪下叩头。文程忙叫扶起,又叫范进挪了张椅子,放在炕床边让小吴坐下,小吴哪里敢坐。
文程笑道:“你如今作了官儿,也是朝廷臣子了,如何可以不坐?”
小吴道:“奴才微末前程,都是老爷和爷的恩典,奴才万万不敢放肆。”
文程道:“我要问你话呢,坐下好讲。”
小吴应了两个“是,”才挨上半个屁股儿,算是坐了,随在怀中摸出张单子,陪笑递上道:“奴才靠老爷和爷的福,打破舟山时得的,不好算什么。老爷留着赏人罢。”
文程接来一瞧,见上开着贡缎四十端,宫绸六十匹,金碗两个,玉杯两个,胡珠十粒,珊瑚树一株,笑道:“你得了就自己留着了。”
小吴道:“奴才还有呢。”
文程随问浙江平乱事情,小吴道:“论起此事,都是圣天子的洪福。自从七月里,陈大帅跟张、马两帅,三路取舟山。张帅天禄出崇明,马帅进宝出台州、海门,陈大帅总督全军出定海。明朝的监国,也分了三路兵来抵拒,叫荡湖伯阮进独当蛟关,叫定西侯张名振率着张晋爵、叶有成、马龙三个总兵,阮美、阮骤两个英毅将军,遏我们南师,叫兵部侍郎张煌言、将军阮骏,率了顾忠、罗蕴章、鲍国祥、阮骍、郑麟五个总兵,断北洋的海道。”
文程笑向承谟道:“舟山倒也有人呢。”
小吴道:“不但守得严密,张名振奉了他的主子,还敢直捣我们吴淞呢。”
文程笑道:“哪里敢这么行险侥幸,无非借名儿逃走罢了。不然,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呢?”
小吴道:“陈大帅兵到定海,先在海口试船,却被明兵突阵,夺去楼船一只,战船十只,伤掉裨将十一员。
他们来船,只得三只。已经这么利害,好来好去,就是上天照应。丙寅这一天,洋里忽然起了大雾,对面都瞧不见,陈大帅就叫冒雾行船。”
文程道:“陈锦竟有这么的胆子,倒瞧他不出。”
小吴道:“大兵行抵蛟门,雾就淡了下去,明兵守陴的觉着了,正要开仗,洋面上忽地驶出三五十只海船,扯着大明荡湖伯阮旗号,船上水兵,趁着风势,飞掷火球。我们兵船,险些被他烧着,巧不过这时竟会转风,他们自己的船竟烧起来。
阮进与岐阳王裔孙李锡祚都被烧死,三五十号海船,一号都没有剩。蛟门明兵,瞧见这个样子,胆子都吓破了,蛟门遂为我们所得。陈大帅随令进攻舟山,明将刘世勋、张名扬都很利害,打过几仗,我们都没有得着便宜。九月初一这一晚,天上忽然下起星来,陈大帅笑向左右道:‘星陨如雨,就是灭亡的征兆。
’叫兵弁尽力攻打,明官金允彦、邱元吉到营投降,才知城中火药已尽。忽接探报,张名振回兵援救,兵船离城只有六十里了,潮水一涨,就要驶进口来。陈大帅就亲冒矢石,奋力攻打。
经这一下,才把舟山攻破了。监国的老婆张妃连他的臣子什么大学士张肯堂、礼部尚书吴钟辔、兵部尚书李向中、吏部侍郎朱永佑等,大小官员一百多个,没一个肯降的。”
文程叹道:“难得!难得!”
小吴道:“那张老头临死时,还写上一张字纸儿。陈大帅瞧见了,当作宝贝似的收藏起来。”
承谟笑道:“蠢才,那总又是很好的诗句呢。”
小吴道:“奴才托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