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陕西巡抚。此时公廷草创,德宗穿着布袍,王公大臣,都穿的布服,很有卫文公大布之衣大帛之冠气象。太后胃痛时作,夜不成寐。每见臣工,辄凄然涕下。各省纷进方物,皇太后常拿来赏给群下,御膳费日只二百金。太后向岑春煊道:“从前在京师,膳费数倍于此,现在也总算省极了。”
未几,京师送来两宫器服,荣禄恰也赶到。于是命荣禄、王文韶仍筦枢要,授鹿传霖为尚书,同入枢府,制度愈备。两侍兵卫,日扰民间。大修戏园,诸臣娱乐如太平时。长安城外的八仙庵,是唐朝兴庆宫故址。皇太后排了銮驾,亲往礼佛,瞧见庵中牡丹盛开,那绿色的尤为佳美,太后不胜赞叹。太监随折了几枝,携归行宫,供于胆瓶里头。后人有诗咏道:芬敷欧碧八仙庵,移贮铜瓶景泰蓝。
一御金根瞻佛座,华鬟云影护经龛。
此时长安恰遭大旱,皇太后特派大臣上太白山祷雨,果然获着甘霖。御制申谢文,泐石山巅。碑首全题皇太后徽号,前代碑文,从无此例。后人有诗叹道:太白参天灵气钟,穹碑丽藻竖层峰。
差同玉简投龙璧,不似金轮咏石淙。
德宗痛定思痛,每见贡物到行在,必对之垂涕。各省协款,解抵秦中,已有五百余万。每解款至,内监需索尤苛。诸臣渐趋行在,百物渐集,西安愈兴盛矣。暂行按下。
却说各国联军,攻破北京。俄军由东便门入,日军由东直、朝阳二门入,英军由广渠门入,德法诸军,陆续俱入,都到使馆解围。法军攻扑顺治门,英军在大清门排炮两尊,夹助攻击。
法军迳攻西华门,日军也到,遂解北京之围,于是联军迳入宫门。日军先入,法军继之,经过三桥,都高竖起法国旗号。法总兵据守了煤山,俄英两总兵,就据了旁边两座庙。联军诸帅,协定分理区域。由朝阳门至宫城,划一直线,俄法占了东边,英美占了西边,日本占在北面,各设了民政厅,管理民事。军队巡查街道,搜杀拳民,办理得十分认真。城内外民居市廛,被拳民焚掉者,已有十之三四。现在又经联军大大抢掠了一回,差不多是十室九空。从前袒护义和拳之家,受伤更烈。珍玩器物,都被掠尽。不便匣藏的东西,也被贱值售掉。妇女生怕受辱,争着自缢而死。凤冠补服之尸,触目皆是。有吊得长久,项断尸坠者。孑遗之民,多于门首插起某国顺民旗号,求外人保护而已。
臣工之殉难者,如尚书崇绮,奔至保定,在莲池书院里,仰药而死。皖抚福润,全家自尽。他的母亲,已经年愈九十,哀痛过甚,一恸而绝。祭酒王懿荣,夫妇子妇,合家子投井而死。主事王铁珊,祭酒熙元,及满官其余人,皆及于难。这一役,满人死者,共有数千。宗室庶吉士寿富,有文学,尚气节,是侍郎宝廷的儿子,阁学联元的女婿。联元被戮,家属匿在寿富家里。联军入京,寿富与其弟富寿,仰药未死。其两妹与婢,都自尽了。寿富赋绝命诗二首,自缢而死。富寿从容理诸尸,然后自缢。其绝命诗道:兖衰诸王胆气粗,竟轻一掷丧鸿图。
请看国破家亡后,到底书生是丈夫。
薰莸相杂恨东林,党祸牵连竟陆沈。
今日海枯见白石,两年重谤不伤心。
只有大学士徐桐,虽也以身殉国,却是惨遭家庭变故。徐桐瞧见京城失守,皇遽失措。他的儿子承煜问曰:“大人庇护拳匪,夷人到了,必定要不免。怕失大臣的体统,何不殉了国,孩儿也要追随于地下。”
徐桐听了,立刻投缳而死。承煜弃尸逃走,恰恰碰见了日本军,鹞鹰抓小鸡似的抓了去。启秀也被日军擒住,两人本是同志,住在一处,倒也不觉着寂寞,同拘在顺天府衙门里。
这时光,德皇通电各国,请以德军司令瓦德西为联军统帅。
俄皇说德使被戕为大辱,愿推德将,各国无不赞成。瓦德西做了统帅,传令把仪鸾殿,改做联军统帅府。整队入宫,见了穆宗瑜妃,犹致敬礼。殿宇器品,戒勿毁掠。闲杂人等,毋许擅入禁门。每日照例进膳,妃嫔等手兴棉衣,叫太监赉送秦中。
后人有诗叹道:
甘泉烽燧逼严城,禁掖传筹夜不禁。
承直膳房依例进,寒衣纫就寄西京。
大乱才平,积尸满道。统帅府传出军令:着联军将弁,分段清道,以重卫生。联军奉到此令,就骗逼华人,负尸出城。
达官贵人,几几没一个不被驱策。稍稍违忤,立刻皮鞭奉敬。
有时掠了东西,载运没有牲口,也就屈尊华官,代为骡马。肃王善耆、御史陈璧等,都被迫着当那担粪运石的苦差。礼部尚书怀塔布,也是太后的姻属,被联军拿住了,先做搬运尸军的高贵生活。等到尸身搬干净,联军见他做事勤奋,材堪驱策,不忍弃诸无用,于是就叫他负纤拉车。执御的洋人,常把鞭子挞他的背。怀塔布回首斜睨而笑,口称“老爷别打,横竖这路,是我跑衙门跑熟的,包管不错。”
瞧他样子,很是扬扬自得呢。
待郎李昭炜宅子里,有一孩子掷石打伤了一个洋兵,洋兵立把昭炜拿到营里,狠狠拷打了一顿,驱逐出外。昭炜晕倒在玉河桥下,于式枚在贤良寺,听到了忙着赶去,才把他救醒。
城外焰光、灵光两寺,是翠微山八寺中最著名者。此时拳民余众,匿在两寺内。无所得食,迫令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