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陷,岳撼山摇。从早晨直杀到暮晚,方才收兵休战。众将没一个不汗透重衣,腿臂麻木的。解开战袍,有重伤的,也有轻伤的。三桂立传伤科大夫,与众将裹创医治,自己战袍也不卸,亲往各营抚慰看视,众将于是无不感泣。
当夜接到军报,知道满洲兵已到,扎营在欢喜岭上。三桂立命中军官,把此信传知众军。众军听得救兵已到,顿时喜气洋溢,一个个胆子都壮起来。次日黎明,关城下万众喧呼,斫墙凿壁之声,劈扑震耳。守关将士飞报闯军又来攻城了。原来李闯攻城,不用云梯冲石的方法,他新想出两种奇巧法子:专令甲士凿取城砖,取掉城砖,跟手穿掘窟穴,众军士持着畚锸,次第传土而出。每隔三五步,留一根土柱,等到窟穴凿成,缚一极粗极粗麻绳在竽土柱上,几万军士曳垣一呼,土柱一折,城子就崩掉了。再有一法,穿掘了窟穴,把火药埋藏其中,火燃药发,城子也要崩掉的。这两个法子,三桂久已闻名,不料今儿挨到自己地界上来,如何不惧?当下就向众将道:“满洲兵驻在欢喜岭上,哪位前去催一催?闯军军势浩大,总要俟合了兵才好抵敌。”
三桂侄子吴国贵起身道:“我愿杀出重围,欢喜岭那里去一遭。”
三桂大喜,写下书信。国贵选了二百精锐,开关大呼,杀开一条血路,奔向满营而去。国贵跨韵是关东名马,只一个时辰,早已回转本关。三桂问起情形,国贵道:“我看满洲兵不很可靠,那多尔衮听了咱们危急情形,竟如没事人似的,嘴里虽然答应得很好,却一味喝酒唱曲,并没有像发兵的样子。”
三桂惊道:“似此如之奈何?”
国贵道:“敢怕是乘势打劫,先要咱们投降么?”
三桂道:“我再派人下一封书,说明打退了李闯,就投降他。”
冯有威接语道:“这话很对。主帅就写信,我替你走一趟罢。”
冯有威去后,多尔衮依旧没有派兵来。三桂急甚,当下接二连三,连下了八回告急信,派了八回专使,摄政王才鸣鼓吹角,慢慢发动人马。
三桂登关眺望,瞧见大清国旗号,喜向部下道:“这会子咱们才有了命了。”
副将夏登仕道:“咱们有了命,怕明朝江山,从此没了命了。李闯虽然不好,究竟是明朝人呢。”
三桂怒道:“夏协台,你甘愿降贼么?我吴三桂没有把江山送给李闯,情顾送给满洲人。从来说君父之仇,不共戴天,我吴三桂是血性男子呢。”
说着时,满洲人马将次到关。三桂传令开关,亲自提枪跨马,率一支人马,冲出重围,迎着满洲兵通名上去。
满军前锋,是孔、耿、尚三汉将。孔有德道:“摄政王车驾在后面呢。你把兵器除掉了,我派人陪你去见。”
三桂应诺,有德就派一个参领,陪三桂到大队去。这里鸣着鼓角,不停步地进发,三桂跟随着参领,双马并进。先见过中队英、豫两亲王,又行一会子,才见绣旗招展,一簇人马缓缓而来,步武严肃,行列整齐,马步各军,虽个个像生龙活虎,却刀斩斧切,一点儿没有见差。参领通:“这就是王爷大队了。”
三桂慌忙下马,候于路侧。参领上去回过,一时传说“王爷请见!”
三桂随着参领,步行而前。直到中军,见多尔衮早与一众红顶黄褂的亲王大臣,驻马而待。三桂就在马前拜将下去,嘴里称说:“亡国孤臣吴三桂跪迎王爷虎驾。”
多尔衮忙欲下马,犹未下马,满面春风地问:“丛就是平西伯么?”
又嗔怪着参领:“还不给我扶住了。”
三桂已在地下,拜了数拜。多尔衮笑道:“再不想咱们两个人,会在这里相见。”
三桂哭诉李闯残暴情形,又称述自己志愿,欲为崇祯报仇。多尔衮道:“足见贵爵忠义。
本国兴兵,也无非为这‘忠义’两个字。”
左右大臣,就请三桂剃发。三桂沉吟不语。就听多尔衮吩咐道:“你们快扶吴伯爷后营去,好好儿伺候。”
左右答应一声,扶着三桂去了。霎时出来,已剃了雪白的头,梳了精光的辫,宛然满洲人了,不过身上依旧穿着明朝衣服。多尔衮执着三桂手笑道:“如今咱们是一家人了。”
三桂谢道:“这都是王爷的恩典。”
多尔衮道:“等李闯的事情办完,也封你为王爵,那时咱们两人,就并肩儿了。”
此时从人早把三桂坐骑拉上,多尔衮赐三桂上了马,与自己并辔偕行,一路攀话,询问些关中形势,探听些争战情形。
一时行到,那攻城的闯军,早被前两队满兵杀退,因此关外倒静荡荡地。吴国贵、冯有威等开关迎接。三桂陪多尔衮进了关,就召集部将,唱名参谒。一面宰杀乌牛白马,祭告天地。
国贵捧着血盆,向众将道:“大清国代咱们讨贼,代咱们皇帝报仇,就是咱们的大恩人,不服大恩人,就是不服本国,就是目无君上。主帅已经投降了,咱们大家,应跟主帅一块儿降顺,愿意的请上来歃血。”
冯有威接语道:“谁要不答应,我就跟谁拼命。”
众将于是齐声答应,一个个上来。歃毕,随即出贴告示,令军民剃发。那告示上面,把崇祯年号,一笔抹倒,大书着大清顺治元年四月的正朔。部署才毕,守关军土飞报,闯军在排阵了。多尔衮率同众将,登关一望,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