泳孝道:“守旧党仗的是清国腰子,现在清军驻扎在王京,咱们动手,怕就要受清军之害。不如先把清营三将,设计除掉,省得碍手碍脚。”
金玉均道:“清营三将,吴兆有、张光前倒都不足为虑,只袁世凯很厉害,怕不容易收拾呢。”
朴泳孝道:“那也再瞧罢了,我想就在邮政局里,设下盛筵,邀请三清将喝酒,两壁厢暗伏下刀斧手,掷杯为号,就席间取三将首级易如反掌,好在邮政局对门,就是日本使馆,就是有什么,日公使总也助我们一臂呢。”
众人齐声称妙。于是发帖请客,定于十月十五日夜宴。清营接到请帖,吴提台、张镇台相语道:“开化党跟我们素没交情,忽地邀我们喝酒,这里头怕有奸计。”
吴提台道:“项城袁公,素有见识,咱们且访访他,看他怀何意见。”
原来这位袁公,名世凯,字慰亭,河南项城县人氏。父名保庆,本生父名保中,从祖名甲三,做过总督,放过钦差大臣。
捻军之乱,在皖豫地方,建立过非常战功簪缨世族,诗礼家声。
袁公少时,性喜任侠,为人鸣不平,慷慨好施与,以善为乐,寒士多依为生,士绅推戴,负一郡时望。段学士靖川,年已八旬,负知人鉴,一见袁公,就道:“此谁家子?酷似李子和少年时,非凡品也。”
已卯,乡试不第,袁公奋道:“大丈夫当效命疆场,安内攘外,焉能龌龊久困笔砚间,自误光阴耶!”
遂把平日所作诗文,付之一炬,应庆军统领吴长庆之聘,入幕襄办营务。长庆奉旨援东,部下颇事骚扰,袁公慨然道:“王师戡乱,纪律如斯,遗笑藩封,玷辱国体,我当以去就争之。
”入谏长庆,长庆感悟,立命袁公约束将士,阖营肃然。韩乱既平,韩王问长庆借将练兵,长庆就荐了袁公去。法越事起,朝命长庆分兵防金州,长庆拟檄袁公统率三营,留防韩京。袁公坚辞不肯,转让与提督吴兆有,仍愿专办营务防备。长庆无奈,只得奏派他总理长庆等营营务处,会办朝鲜防备,又把庆字营本军,委他兼带,作为坐营。袁公于是把练成的韩军,交于韩王派将接统,自己专心一志,整顿庆营。庆营兵弁,都是吴长患难弟兄,官多提镇,兵亦素骄,要他们伏贴,比怎么都难。不意经他老人家接手之后,只数旬工夫,整齐划一,冠绝各营。你道他这本领,厉害不厉害?
当下吴张二人访袁公:“开化党邀请喝酒,宜去不宜去?
”袁公道:“这一席酒,定有奸计。只是全辞不去,适足示弱,去总要去的。”
兆有惊道:“你识破他是奸计,还敢去吗?”
袁公笑道:“几个开化党,凭他如何圈套,究竟不是虎穴龙潭。
便就是虎穴龙潭,袁某也未见得惧他呢。”
二人阻道:“身履险地,不是玩的,不去为是。”
袁公但笑不顾,问左右道:“什么时候了?”
左右回:“夕阳斜挂树梢头,将次傍晚。”
袁公喝令备马,怀械裹甲,只带从骑二十余人,径投邮政局而去。
吴张二人,见了这个样子,都替他捏一把汗。
却说袁公等二十余人,鞭丝帽影,行走如飞,霎时已到。
投帖闯入,主人仅到半数。朴泳孝降阶相迎,擡头见袁公行装打扮,蓝顶花翎,长袍短褂,白胖胖脸儿,乌奕奕眼睛,精神焕发,威武凛然,不觉打了一个寒噤,战兢兢接待着,勉强寒喧了三五语。只见袁公开言道:“既承宠招,就请赐饮吧,我还有事呢。”
朴泳孝唯唯应命,摆上席菜,袁公立尽三杯,执住泳孝手道:“恕我放肆,今晚营里有要公,可不能等谕主人毕集了。”
随说,随起身出席,泳孝的手,却执住不放。伏兵要动手,见泳孝被执,不敢。袁公拖泳孝直出局门,跨上马,还借着讲话,走了一箭路,才把他放掉,扬鞭得得,没事人似的回来了。开化党人相顾失色。袁公回到营中,吴张两人问起情形,无不佩服。
才隔得两日,洪英植等又发请帖,邀请王妃的侄子闵泳翊等诸贵威,英、德、美、日诸驻使,中国商务委员道员陈树棠,税司穆麟等一众高朋,到邮政局开宴。诸宾都到,只日本公使竹添进一郎托疾不至。袁公在营闻报,暗忖:日使不到,其中定有别阖营中上自统领,下至小卒,一个个枕戈待旦。到三鼓相近,忽报邮政局火起。袁公出帐观看,见西南角火光冲霄,红得晚霞夕照相似。正要派人打听,探子飞奔走报:“开化党徐载弼,率领留日武备学生十二人,乱刀击刺禁卫大将军,闵泳翊受伤倒地,宾主哗散。闵宅家丁,已把泳翊舁到穆大人公馆,穆大人请了个美国医生,正替他医治呢。”
袁公询问:“咱们的人,受伤没有?”
探子道:“大概没有吧。”
一语未子,外面跑进一个人,气喘吁吁,满头都是汗。袁公惊视,不是别人,正是商务委员陈树棠。树棠见了袁公,要讲话,张口结舌,半句也不能出口,挣了半晌,才挣出一句道:“大变大变,杀了人了。”
袁公道:“只伤了姓闵的一个吗?”
树棠道:“只伤了一个。”
袁公道:“怎么一回事?”
树棠道:“咱们正喝酒,忽闻局后火起,走出天井瞧看。徐载弼领着十多个亡命之徒,冲进屋来,手执雪亮倭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