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衮亲统八旗马步各将为后应。正是:气驰星电,威振霾风。月明山海关头,云黯长白山下。满眼旌旗,动金笳而出发;横腰弓箭,控铁骑以长征。从外面瞧起来,满洲人这一支兵,也可算得仁义之师了。
暂时按下。
看官,方才提起的那志兴楚国、饮泣秦庭的吴三桂,你道是怎么一尊神佛?让小子把他来历,慢慢补叙出来。这吴三桂,表字长白,南直隶高邮县人。他的老子吴襄,官为京营提督。
三桂不过是个武举,靠着老子的福,在营里当著名都督指挥。
后来吴襄失机下狱,就有人在祟祯跟前保举三桂,说他如何如何干练,如何如何英雄。崇祯原是好奇之人,就想抄袭虞舜殛鲧用禹故智,下一道特旨,超擢三桂为总兵官。祟祯十四年,跟随经略大臣洪承畴救松山,打了个大败仗,亏得逃的飞快,总算没有被擒。不然,也早与亨九先生,一块儿做了新朝佐命。
这会子,秦庭乞救,也不庸费他的清神了。闯军气氛日恶,崇祯忧问廷臣。廷臣都与三桂父子要好,都道:“欲平流寇,非重用吴氏父子不可。”
于是起复吴襄,仍为京营提督,加封三桂为平西伯,钦赐蟒袍玉带,上方宝剑,命他出守山海关,恩遇之隆,莫与伦比。
这时,闯军气氛利害,一夕数惊,京里头各勋戚大臣,无不提心吊胆。田贵妃的老子田皇亲,名叫田畹的,有着数百万家计,家里盖著名园,蓄着声伎,金珠玉帛,锦绣绫罗,更是堆山溢海。这日,闻报太原失陷,晋王朱求桂被执,晋府历年聚蓄,尽被李闯掠尽,心中忧甚,不住地唉声叹气。忽闻一片丝桐声响,清越异常,从回廊水榭,吹送而来。问左右道:“谁还在哪里作乐?左右回说:“太君在淩波小榭教陈圆圆操琴呢。”
田畹道:“人家急得这么着,她们倒恁地闲说着。”
便举步向园中来,走尽虎皮石甬道,从回廊中抄将去,早见淩波小榭四扇小窗儿开着,湘帘高卷,一个十八九岁女郎,临窗而坐,眉黛低垂,指环微动,屈春葱而挑拨,连玉腕以玲珑。韵出迟迟,恍听东丁檐马;声流细细,如闻银甲弹筝。阑质娉婷,蕙心敏妙,不是陈圆圆是谁呢!旁边坐着个中年妇人,正是自己结发妻子田太君。
田畹走进小榭,田太君早站了起来。田畹强笑道:“太太倒高兴,教这小妮子弄这个。”
田太君道:“她聪明得很呢,只教一遍就会了。”
田畹道:“可惜这么一个好孩子,修得慧,没有修得福。不然,早抵了咱们贵妃娘娘这个缺了。”
圆圆听说,推琴而起,笑道:“皇亲太君这么疼我,如何还说我没福?
”田畹道:“我老了,没中用了,辜负你青春年少。”
圆圆脉脉无言,咬着指甲儿,只瞧着太君。太君道:“圆圆你把新学会的《朝天引》鼓一曲皇亲听。”
圆圆应着,正要鼓时,田畹止道:“不庸鼓了,我没心绪听琴曲呢。”
太君道:“皇亲,你这几天满脸都是心事,到底为点子什么?咱们贵妃虽然没了,皇上的恩眷,依旧一点儿没有减。”
田畹道:“恩眷虽隆,总要世界太平才好。现在流贼声势浩大异常,今儿接到惊报,太原又失陷了。晋邸累代精华,都被掠得干干净净。这里离山西又近,咱们积贮又多,贼要不来便罢,要是一朝有个什么,你我这半生心血,不尽付东流了么?怕你我两条老性命,还都要不保呢。”
太君道:“京城里头,兵马有到多少,满洲人来过两回,也不曾有什么,何况这几个毛贼?就是真要有什么,也是大数使然。你这会子就急煞,也没用。”
回向圆圆道:“圆圆,你听我的话说得错了没有?”
圆圆道:“太君的话,果然没有错。只是古人说得好,天定胜人,人定亦能胜天。咱们这会子,只要尽心竭力防备去,防备得周到,或者能够挽回天数,也未可知!”
田畹道:“你这话很有道理。我问你,你可有防备的法子,快讲给我听听。”
圆圆听了,嫣然一笑。欲知陈圆圆如何回答,且听下回分解。
第九回 酒绿灯红双心互印 莺亡燕去一怒冲冠
话说陈圆圆瞧了田畹这副着急的样子,不禁低鬟一笑,随道:“皇亲,你是明白人呀,从来说治世靠文臣,乱世靠武将,皇帝尚且如此,何况你我。现在只消拣选个巴靠得住的武将,跟他交好起来,到紧急时,也好有个依靠,省得急来抱佛脚。
”田畹道:“满朝武臣,谁是靠得住,谁是靠不住,我一点儿不知道,教我从哪里选择起?”
圆圆道:“宁远吴将军,所部都是精卒,朝廷靠他为北门锁钥,现方召见在京,皇亲结识了他,就不要紧了。”
田畹道:“你说的不就是宁远总兵吴三桂么?现在调升山海关总兵了。前儿在平台召对,皇上宠爱得要不的,敕封他为平西伯,并钦赐蟒袍玉带、上方宝剑各种东西。
此人果然是个英雄。”
又笑向太君道:“太太,圆圆这妮子,眼力果然不错。咱们交结了吴三桂,恁是什么也都不怕了。”
说到这里,忽又皱眉道:“我跟他虽在一朝做官,平素间素无来往,这会子忽跟他结起交情来,也恐他不愿意呢?”
圆圆道:“咱们家里的女乐在这北京城里,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