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名陕甘兵,在大宝山防守。廿七这一日,忽奉奕经军令,叫助攻镇海。朱协台率领本部,立刻起行,才抵妙圣寺,又接到文参赞公文,知道段、刘两镇,尽都失利,叫不必轻进,回防听令。只得重又折回,安下营寨,就率昭南、共南两个儿子,到山前山后,察看了一回。见山势雄峻,士气愤激,心下颇为欣悦,随向二人道:“地利人和,总算都得了。”
昭南道:“大宝山地处要冲,。洋人来时,首先受敌。咱们兵不满千,似不宜过于脱略。”
朱协台掀髯笑道:“汝父行年六十四岁了,结发从戎,身经百战,这里两只手里,不知结果掉多少英雄好汉,何况这几个毛洋人。我从前在额候爷营,瞧见杨将军五箭射死五百贼,七骑扫荡七千人,心里非常羡慕。每恨遭不着机会,不能爽爽快快干一下,被杨将军独做了英雄去。洋人果然杀来,那就是我的老运来了,怕什么呢?”
昭南道:“洋人枪炮利害,父亲不可轻视。”
朱协台道:“洋人有枪炮,我难道没有枪炮?好孩子,索性告诉了你,你老子要剿灭洋人,不是今儿起的意。三年前,在参将任上时,就派人到安徽寿光山里,找寻那头奇兽,可惜没有找到。”
昭南问是什么奇兽?朱协台道:“那兽名叫千岁彪,人面一足,形状很怪异。它的油可以烧海,我要来焚烧洋船呢。现在那张图,还在营里头。”
随向共南道:“五儿,你总也见过的。”
共南道:“见是见过的,孩儿听颜心齐先生说,千岁彪就是《山海经》里的猾裸,烧海之说,究竟不知验不验?”
朱协台道:“怎么不验。我有了这东西,早赶到镇海去了。”
说着时,色舞眉飞,好像真是烧了洋船似的。
这时光,慈溪一县,长溪岭、清道观、骆驼桥,结寨连营,星罗棋布,无处无兵,无地不守。论到忠勇果敢,却是朱营第一。这一日,是二月初四,天还黑早,朱协台正要传点开操,军探报来,说洋兵数千,从大西坝蜂涌上岸来也。朱协台立刻传令排队,向众兵并道:“洋人专仗火器,火器这东西,近了是不中用的,咱们现在只用火器做先锋,冲锋陷阵,依旧恃着短家伙。”
众兵弁齐声答应。朱协台向三军司令旗指道:“今儿开仗,这一面大旗,我亲自执掌,三军进退,都瞧我的旗号。
谁违令,我就斩谁。”
众兵弁又齐声答应。说毕,执旗在手,驰马直前,昭南、共南,各执大刀,护着老子,风一般奔将去。
九百名陕甘兵,宛似一群猛虎,风驰雨骤,卷下山来。刀矛并举,统炮交轰,喊声震天,烟尘蔽日,两军的枪弹炮子,雹雨似的互相激射。英人大骇,相顾道:“不料中国人,也会这么血战的。”
从辰初直战到申未,朱营兵弁,横冲直荡,无不一以当百。英兵死的,不计其数,却仍旧力战不屈。朱协台怒得眼中出火,口内喷烟,挥旗大呼,拼命的格斗。围,到大营求救。”
朱协台怒道:“不必多言!今儿不是我杀洋人,就是洋人杀我。”
忽报救兵到了,朱协台传令开阵迎人,不意救兵才一进来,就大声呼噪,反戈相向,队伍顿时大乱。原来这一支救兵,就是洋人买通的乡勇。朱协台怒极,下令搜杀。接着又报,火轮船已进丈亭江,洋兵都到了太平桥,山上营帐,都被飞炮火筒烧掉了。朱协台怒得嘴里喷出血来,回望山顶,烟焰障天,切齿道:“好洋人,我朱贵就战死沙场,死了也不放你安逸呢。”
说毕,把那三军司令大旗向土垒上一插,抢一柄大斫刀,拍马舞刀,直冲向英人阵里来。昭南、共南,谏阻不及,也把马一拍,紧紧跟了来。一人拼命,万夫莫当。三员虎将,杀进英阵,手挥刀落,切莱斫瓜相似,一霎间,早斩了数十颗首级。忽一颗流弹,射中左腿,把朱协台从马上直颠下来。忽见他大喊一声,重又跃起,夺取英兵长矛,左右荡决,英人尽都失色。究竟双拳不敌四手,被英人团团围佐。朱协台与儿子朱昭南,直斗到军无完肤,才阵亡了。小公子朱共南,身受三枪,死去重复苏醒,部下九百人,竟至全军覆没。大宝山自朱协台阵亡后,山顶常有云气郁勃,隐隐闻鼓角之声,夜里灯火烛天,似有旌旗来往。洋人惊恐,逡巡退去。慈邑士民,感其忠烈,纠资特建一所朱将军庙。浙江学政吴钟骏,撰有《朱将军庙碑》,其辞道:甬上元戎,吊斯髽发。扬州都督,殉早衔须。留台多烽燧之虞,列埃少藩篱之固。公首收溃卒,次练乡屯。洴澼千金,智明越组。背鬼一队,勇习韩瓶。铁浮屠林立于重关,铜面具风生于百战。夫以公之奇赅在握,披靡无前。佐路伏波而驶驾楼船,随窦车骑而远临鞮海。仆蜻蛉碑以直进,扫蠮螉塞以穷追。溺水毛沈,旧是磨刀之地;卢山弓挂,曾开鸣镝之场。何难炰罔象,噎雄虺,刃剚飞廉,铤剸猛氏。然而炬烧雉尾,赤舌无灵。浪跋鳄牙,黄头解散。当盾墨磨成之日,是韡刀誓死之秋。无何,大帅纳李祐之降,信张元之谍。池鹅夜击,思间道以成功;营鸽朝盘,猝衔枚而轻发。二十二年正月,议收复三城,檄公领陕甘兵九百人,攻取镇海。主客之地势既异,声援之特角无闻。九节度出师,狐疑莫决;十团营结队,乌合为多。方其飞火焚旗,坏云压垒。犹策单骑而乞贺兰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