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减少点子么?”
义律道:“贵府是局中人呢,怎么说出外行的话来?去年林制台烧烟,贵府也曾在场帮过忙。别人不知道也还罢了,你老人家是原经手呀。”
余葆纯道:“钱呢,不是我拿出来的,我总无有不可以,只要上头肯答应就好了。”
余葆纯回到城中,将军参赞商议了一下子,再叫他出城,跟义律磋商,许偿他一半的烟价。义律初就不答应,经美利坚人居间排解,费掉了无数口舌,才勉勉强强的答应了。
和约款子最要紧不过就只两桩,一是偿还烟价银六百万两,一是把香港全岛割隶给英国。和约既定,余葆纯要求义律叫他把火轮兵船,退出虎门外去。义律道:“退出虎门,那是很应当的事。但须贵国先行两件事,第一件,六百万的银子,叨光即行交下;第二件,贵国的将军参赞,须先退出城外,城里的兵尽都撤掉。这两件事行了,咱们立刻就起碇出口。”
余葆纯无奈,只得把义律的话,照实回过奕山。奕山道:“大的尚且依了他,何况这区区小事,依了他完结。”
果勇侯杨芳、臬台王廷兰都怒得发指决眦,然而强弱异势,没奈何,只好吞声饮恨。
当下将藩运关三库的银子搜刮拢来,勉凑成六百万解交了出去,靖逆将军与垄杨两参赞率领马步,退出广州城外,驻节于离城六十里之小金山。英国兵船才徐徐起碇,退出虎门口去。于是江翻海倒的世界,依旧变成了尧天舜日。
奕山深虑城下之盟,有伤国体,绞心沥血,想出了一个偷天换日的妙法,捏称初八日焚击痛剿,大挫其锋,续奏义律穷蹙乞抚,求准照旧通商,并出具永不售卖鸦片烟土甘结,并将所付六百万银子,作为追交商欠完案。将无为有,举重若轻,皇帝老子在京里,如何会知道呢?只臬台王廷兰恨恨不平,把广州军务情形,写了一封信给福建曾藩台,信里有四不可解二可惜三痛哭的话。曾藩台转呈于闽督颜伯寿。颜伯寿忿极,撰了一扣密折,附着此信,把山贝子等狠狠参了一本。宣宗见事已平靖,不愿再生波浪,因此把颜督的奏本留中不发。这原是圣天子大度如天的勾当,谁料洋人得着了甜头,安静不到两个月,掀波作浪,竟又生出大大风潮来。欲知何事,且听下回详解。
第六十回 王相国一死报君 裕钦差刑牲誓众
话说和约定得没有几个月,英人又掀波作浪,兴起一个很大的风潮。这件事情,和议之初,朝里有一位目光如炬的大臣,早已料到。这位大臣,为了此事,还把性命都丢掉了呢。此人姓王,名鼎,字定九,蒲城人氏,官居文渊阁大学士,为人耿直,疾恶如仇。山贝子奏请恩准通商,王中堂恰自东河查勘回京,闻得广东抚事,有割地偿银的举动,上章极言不可。宣宗询问穆彰阿,穆彰阿道:“衅起烧烟,不得烟价,洋人必不肯罢兵。祸结兵连,终非生民之福。再者军用浩繁,兵端不息,所失怕不止此数呢。洋人军利,得了恤款,定然感激天恩,不致再有意外。只要贸易盛旺,关税定然起色,这五六百万银子,不过一二年工夫,就复了回来了。”
宣宗点点头。王中堂知道穆彰阿蛊惑圣明,自请召对,侃侃力争。宣宗竟不能批驳他一辞半语,只得起身道:“时光不早,朕该回宫了。”
王中堂碰头道:“请皇上听臣讲完了话再回宫。”
宣宗不理,只顾走。
王中堂一时急迫,不及顾君臣礼制,膝行上前,牵住宣宗衣据道:“请皇上听臣一言,臣今日所讲,都关系着国家隆替,夷夏消长。”
宣宗绝据而入。王中堂满腔忠愤,无处发泄。回到家里,闭着门,就草了一道遗疏,疏中句句是血,语语是泪,把穆彰阿的奸滑,和议之失策,说得淋漓痛快。写好遗疏,解下汗巾,竟悄悄的缢死了。无非想效着史鱼尸谏,一死悟君,挽回国家的危局。等到家人知道了,忙乱着灌救,哪里灌救得醒!
这个消息,传递人穆彰阿耳朵里,穆彰阿大吃一惊道:“定九寻死,不干我事。这遗疏一上,我的官儿也要断送在他手里了。”
搓手顿足,急得个走投无路。正在发急,忽报军机章京聂沄求见。穆彰阿道:“人家不自在呢,偏又有客来了,这个客也太不晓事,回掉了他完结。”
家人应了两个“是”,退了出去。一时又进来回道:“聂老爷说,有机密要事,定要面回中堂呢。”
穆彰阿沉吟道:“机密要事,什么事呢?且请他进来。”
一时家人引入。聂沄见穆彰阿,请过安,随道:“王中堂出了缺,中堂知道么?”
穆彰阿道:“死了也罢了,只恨他临死还与我作对呢。”
聂沄道:“中堂所谈,敢就是为那张遗折么?”
穆彰阿道:“你也知道了。你想他这个人,可恶不可恶?”
聂沄道:“王中堂果然倔强不过。但是他这张遗折,万不能动你一丝一毫,你老人家安如磐石呢。”
穆彰阿道:“上头的脾气,大概你也知道,他死得这么可怜,无论如何,总也要看过一二分。本来有八分可信的,至此也要信到十分了。
何况和议的事情,上头原是勉强答应的。”
聂沄笑道:“中堂深思远应,料的何尝不是?但这一张遗折总要奏了上去,上头才会知道。倘然有人从中掯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