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只因此地要出一位英雄,特叫神鹊含胎,寄在你女儿肚子里。生下来这孩子,将来是了不得的人物,你们须好好看待他,他是天上的贵神,不能姓你们的姓,如今我预先赏他一个姓名。将来这孩子生下地来,不论他是男是女,总给他姓爱新觉罗,名叫布库里雍顺。”那萨满说到这里,便再也不做声了。干木儿知道萨满的话说完了,忙磕了三个头,站起来。那萨满也从布帘里转了出来,大家送她出门。这一回把个诺因阿拉,快活得在院子里乱嚷乱跳,说:“俺爹爹做了村长,俺妹妹索兴生出天神来了!”这句话,一传十,十传百,一霎时传遍了全村。那班村民,从这一天起,不断的送礼物:有送鸡鹅的;有送枣栗的;也有送一腔羊一头猪的,也有几户人家合送一头牛的,干木儿的仓库里都堆满了。
佛库伦的肚子一天大似一天,她母亲每天杀鸡宰猪的调理她。到了第九个月上,果然生下一个又白又胖的男孩儿来。眉眼又清秀,哭声又洪亮,合家人欢喜得和得了宝贝似的。远近村坊上,都来看看这个小英雄。佛库伦想起乌拉特那种英雄气概,又看看怀中的乳儿,便说不出的又是欢喜,又是伤感。一年容易又春风,这爱新觉罗?布库里雍顺出生已是一周岁了,干木儿拣了一个好日子祭堂子谢天。前三天,便在院子里下一对石桩,桩上树一枝旗杆,旗杆上装着一个圆斗,斗里装满了猪牛羊肉,高升在杆顶上,算是祭天的意思。过了三天,便是正日,一早起来,便有许多村民进来道喜,院子里一字儿排列着三头牛,三头猪,三头羊,还有鸡鸭鹅鸽许多小牲口。中央神坛上,供着释迦牟尼、观世音、关公三位神道。烧上大炉的香,神坛四面又烧着蜡油堆儿,那火光烟气,直冲到半天。布尔胡里村上的家长,都盘腿儿坐神坛两旁,两面围墙脚下,都挤满了人头,个个伸长了脖子,候那跳神的。停了一会,四个跳神的女人连串儿走进院子来。看她们个个打扮得妖妖娆娆,头上插着花朵,脸上擦着脂粉,小蛮腰儿、粉底鞋儿,腰带上又挂着一串铃儿,一扭一捏的走着。走一步,那铃儿叮叮响着。她们一手握着一柄銮刀,一手擎着一根桦木棍儿,杆上也挂着七个金铃儿,四个人走到神座前,一齐蹲下,行过礼,站起来,各占一方,唿啷啷摇着桦木杆儿,嘴里唱着,脚下跳着。身后有八个老婆婆,各个手里拿着乐器,也有弹月琴的,也有拉弦素的;也有吹筝的,抑扬宛转,跟着跳神的脚步,来来去去。看得大家眼花缭乱,神魂飘荡。跳够多时,便有四个大汉,抬着一只活猪;一人捉一条腿儿,飞也似的走到神坛跟前放下。那位萨满便慢慢的走过来,捧着酒瓶,向猪耳朵里直倒,那猪连扇着耳朵,大家看了,拍手欢呼,说:“菩萨来享受了!”两个大汉,拿起快刀,割下两个猪耳,供在神坛上。那班跳神的女人,又围着猪,跳了一阵,把猪抬去洗剥。这里把神坛撤去,许多客人围着干木儿,向他道喜。诺因阿拉便招呼人在院子里安设座位。只见院子里满地铺着芦席。席上满铺着褥子,中间安设炕桌,每十个人围着一个炕桌坐下。诺因阿拉和他妹妹恩库伦,招呼客人。
看看客人已坐齐,大约得六七十席。干木儿便吩咐上肉,便见屋子里连串走出六七十人来,各个头上顶着大铜盘,盘里盛着一块正方一尺来阔的白煮猪肉。接着又捧出六七十只大铜碗来,里面满满的盛着肉汤,汤里浸着一个大铜勺。每一个客人面前,搁着一个小铜盘。每一席上,搁着一个小磁缸,满满的盛着一缸酒。干木儿站在上面,说一声:“请大家动手!”把酒缸捧来呷一口酒。一个一个递过去,都喝过了,便各个向怀里拿出解手刀来,割着肉片儿吃着。这肉和汤,都是淡的,客人都从衣袋里拿出一叠酱纸来,这纸是拿高丽纸浸透了酱油晒干的,看他们都拿纸泡在肉汤里吃着。满院子只听得喊添肉添汤的声音,把这许多侍候的人忙得穿梭似的跑来跑去。干木儿站在当地,四面看着,他快活得掀着胡子,笑得闭不拢嘴来。这一场吃,直到夕照含山,才各个罢手,大家满嘴涂着油腻,笑嘻嘻的上来向主人道谢。
正热闹的时候,忽见一个孩儿,斜刺里从人堆里挤进来,对着干木儿耳边低低的说了几句。把个干木儿气得两眼和铜铃似的,胡须和刺猬似的,大喝一声,箭也似的直向大门外跑去。要知干木儿听了什么消息,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回 三尺粉墙重温旧梦 六十处女老作新娘
话说干木儿屋子后面,粉墙如带,繁花如锦。一树马樱花,折着腰儿,从墙缺里探出头来,那花瓣儿,一片一片的落下地去。墙根边,这时有一对男女,静悄悄的坐着,那女的便是佛库伦,男的正是乌拉特。佛库伦软靠在乌拉特怀里,一边哭着,一边诉说她别后的相思和养孩儿的痛苦。乌拉特一边劝慰着,一边伸手替她抹去眼泪。正是千恩万爱,婉转缠绵!那一抹斜阳红上树梢,也好似替他两人含羞抱恨。这时干木儿的外孙儿印阿,是恩库伦的儿子,年纪也有十二岁了,他正爬在树上采花儿。一眼见墙根下一对男女对泣着。再定睛看时,认得那男人是乌拉特,女人便是他阿姨佛库伦。这乌拉特,是市尔胡里村上男女老小人人认识他的,也是人人切齿痛恨不忘记他的。印阿一时兴头,也忘记了忌讳,便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