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仗着是皇上师弟兄的势力,有谁敢拦阻他?便是走失了那班妇女,也明知道是这几个和尚闹的鬼;虽有那班妇女的父兄丈夫告到官里来,也只好装聋作哑,不去理他。那和尚胆子越来越大,后来索兴连官家眷属,也被拐骗去了。
这时塘栖地方有一个绅士姓杨,曾经做关外总兵,养病在家。
他有一位姨太太名叫琳娘,原是窑姐儿出身,只因她面貌长得十分标致,这杨总兵十分宠爱她。琳娘一向信佛,听说杭州地方迎接高僧,建设道场,便和总兵说知,要到杭州烧香去。总兵官也依她,亲自陪她到杭州来。谁知只到了三天,那琳娘便不见了;四处找寻,毫无影踪。这总兵急了,告到将军衙门里;那将军派了几个亲兵,帮他找寻。后来这总兵偶然从琳娘贴身丫头口风里听出来,才知道他的姨太太,是被五台山来的和尚骗去的。他原是一个武夫,听了这个话,如何忍得,便产时带了自己的跟随,打进庙去。果然在地窑里找到了。这地窑打扮得锦帐绣帷,铺着长枕大被;点着不夜天灯。那琳娘和别家十多个妇女,都关在窑子里。总兵急找那和尚时已逃得无影无踪,气得那总兵咆哮如雷,带着琳娘,要赶上苏州去叩上告。慌得那杭州一班官绅一齐来劝阻,又由大家凑了十万银钱,算是遮羞钱,送他回乡去,那走失的三十六个妇女,一时都找得,由地方备了船只,个个送他们回家去。
这一场大闹,把个庄严的佛场,打得七零八落。看看接驾的日期。一天近似一天,那道场必须重新修建,且不去说他;最为难的,在这短促日期,到什么地方去请名僧来主持讲坛?后来还是那韩绅士想出一个救急的法子来,说:“杭州是文人荟萃之区,深通佛典的读书人,一定不少,我们何妨把他们请来,暂时剃度,分主讲坛。”韩绅士这个主意一出,那一班寒士略通佛典的,都来应募。韩绅士自己也懂些大乘小乘的法门,便一个个当面试过;拣几个文理通顺,聪明有口才的,便给他们剃度了,分住各山寺院。和他们约定,倘能奏对称旨的,便永远做和尚,送他二万两银钱;没有接过驾的,待皇上回銮以后,任听回俗,另送他四千两银钱酬劳。
内中有一个姓程的,一个姓方的,一个姓余的,一个姓顾的,四个人都是深通佛典,辩才无碍。韩绅士给他们都改了名字,姓程的改名法磬,住持昭庆寺;姓方的改名惠林,住持净慈寺;姓余的改名拾得,住持天竺寺;姓顾的改名宝相,住持灵隐寺。内中要算法磬最是机警,便在昭庆寺前建设大法场,设七七四十九日水陆道场,夜间请法磬大师登坛说法。那法场在平地上搭盖百丈彩棚,四面挂满了旗幡宝盖,庄严佛像;做起道场来,铙鼓殷地,梵吹振天,烛光彻宵,火城列矩,香烟缭绕,熏闻数里。善男信女,憧憧往来;“南无”之声,响彻云霄。
讲坛上更是庄严,彩结楼阁,高矗半天;莲座上端坐着法磬大师,合掌闭目,金光满面。台上灯烛辉煌,香烟氤氲;老僧入定,望去好似金装佛像。台下甬道两旁,站立着五千僧人,整齐肃静;地上铺着尺许厚的花毯,人在上面走着,寂静无哗。那四方来瞻礼的男女,万头拥挤,如海潮生;走进门来,个个都合掌低头,屏息侍立。大门外用金底黄字绣成“奉旨建设道场”六个大字,两边竖起下马牌,上写“文武官员军民人等至此下马下车”字样。那和尚打坐一日,到夜里说起法来,真是声如洪钟,舌粲莲花,说得个个点头,人人皈依。
说到第十四日上,圣驾已到。接驾官绅,把各寺住持的名单进呈御览。皇帝见设广大道场,心中第一个欢喜,那皇太后是信佛的,说起当初圣祖在日,如何与佛有缘。这杭州西湖,又是一个佛地,最宜优礼僧人,广阐佛法,那乾隆皇帝便奉着太后,亲临道场。皇帝吩咐在场的都是佛门弟子,一列平等;许人民瞻礼圣颜,不用回避。
法磬和尚高座讲台,见御驾降临,他也若无其事,自在说法。那皇帝和皇太后带了全城官员,便在坛下恭听。直到讲完了,那法磬才下台来,恭接御驾。皇帝笑问道:“和尚从何处来?”法磬答道:“从来处来。”皇帝这时手中正拿着一柄折扇,猛向法磬头上打了一下;而在两傍侍从的官员,见此大惊失色,意谓天子震怒。看看皇帝脸上,却笑容满面。大家正在诧异的时候,忽听得法磬喉中大喊一声,哄哄的响着,好似打磬子一般,那声音渐长渐远。
皇帝听了,大笑道:“和尚错了!他磬等不得你磬,你磬乃不应比我磬;什么道理?”法磬大声答道:“磬亦知守法,非法不敢出声。”皇帝说道:“和尚又错了!你声非声,你法亦非法;那没你磬也非磬,有什么敢不敢!又有什么守不守?又为什么要出声?你要出声便声,更何容得你守?”法磬也笑着答道:“和尚没有扇子,所以和尚是磬;和尚是磬,不是磬声,所以和尚是法。如今是和尚错了,扇子来了,磬声若出,和尚圆寂,和尚还是守的法。”皇帝听了,把扇子抛给法磬说道:“朕便把扇子给你。”那法磬接了皇帝的扇子,便连连打着光头,一边打着,一边嘴里便哄哄的响着,轻重快慢,跟着扇子,好似在那般打磬子一般。
皇帝看了,又忍不住笑起来。向着他道:“和尚自己有了扇子,便不守法,这是和尚的错呢,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