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丕道:“所论甚是,岂敢不遵!”盘桓过了一宵,次日辞别,三人返,出坞外。中时,舍车进得谷口,石径盘旋,片时间,早已望见巫家外垣。行近前来,只见稚童村妇奔入,将门紧闭。黄雁笑道:“山村不惯看轩车,惊慌却避。”西青道:“高致可羡。”巫丕自己敲开,请黄雁、西青上堂交拜,西青又将私礼二分送上,巫丕也不推辞,黄雁称谢,俱收入内。用过午餐,巫丕道:“赤湖可陪西子散步散步,弟往南庄家姐处看看即回。”西青道:“请便。”黄雁道:“我们不必散步,且到峭壁拥书楼坐坐。”西青道:“奉陪。”二人出门,入东垣,到松风草堂转入后进,芸窗有额曰:“虚臼轩。”由旁上楼,但见密密松枝遮护,隆阴绿盖,远无所见。又更上一层,乃见周围峰峦重迭,山麓俱系石壁,远岫显呈,更觉娬媚。无数松顶接联如茵褥平铺,田禾皆看不见。西青道:“于此心胸顿豁,尘念都捐。”黄雁笑道:“请看匾额。”西青仰看,乃“半陶”二字。问道:“愿闻其故。”黄雁道:“老人峰之南有坞,曰陶坞,其幽致迭出,逸景难言。此名半陶,以吾视之,未能『半』也。”西青称羡不已。审看峰峦,似有形状,黄雁挨排指点,莫不毕肖。
瞻玩许久,急闻楼梯有声,巫丕呼道:“黄子,东溪公至也。”黄雁慌忙下楼应道:“雁来迎接也。”西青随下到书屋内,见一位老翁,左手搭着童肩,巫丕掺着右膊行来,道:“黄子到此,何不看看老汉?”黄雁迎上揖道:“因巫子别去,未暇趋候。欲待彼回,同晋谒也。”东溪公道:“谅非俗客,何不同邀到舍?”西青向前见礼,东溪公道:“西子有嗣如此,家声不坠矣。可喜,可喜!”坐下,同黄雁谈得不休,直至入席方止,始问巫丕些近事。席散,黄雁扶送回家,约明日于葫芦蜂下会齐。西青道:“小子亦应登堂晋谒。”东溪公道:“不需,不需,见过就算了。但愿尔以民之忧乐为忧乐,老汉辈受惠多矣。”西青道:“敬谨书绅。”同巫丕送到垣外,回房下榻。
次早,巫丕收拾起身,并带家童陟冈涉涧,由西夹岩缝中出山,过葛岭,逾梅溪,早见黄雁坐青松根守待。从人迎上,巫丕、西青行到跟前,邀同上车,出元戈坞,乃由赤骝岭脚撇掉通明关,斜向太乙峰,取路雷门,过云岭、滥柿河、独锁渡、百结关,到绀珠岛采取花英。
西青邀黄雁过藤桥,登元珠岛眺望,见有臞颜短发老者荷锄担筐而来,行歌道:
昨说周游非为国,今知吊伐乃无君。
由来处出光明者,版筑躬耕义孔殷。
黄雁视之,却是过盛之弟过迂,招呼道:“二先生何来?圣贤道任天下之重,胡可与寻常共语!”过迂抬头答道:“黄子久违,莫非往天井么?此不系吾所作,乃故交咏吟,偶尔诵之。然寻常之道即圣贤之道。圣贤不能舍寻常另立一道也。”黄雁道:“何为问往天井?”过迂道:“而今主上封二世子为辅国公,出镇所取浮金土地。到境次日,躬备玉帛,带往鹰巢。伯龙因其诚笃,且知有并峰老翁手札,当时就聘,于岑避迹,无处访寻。伯龙爱石门幽静,辅公请居于西园,开迎宾馆,以接待隐逸。今有自天井来者,据说如此,是以见询。”黄雁道:“雁因江叟致札,故偕巫子前往,却不知伯龙先已到彼。巫子现在绀珠岛彩梨枣英,先生可前去相晤。”过迂道:“不必。诸子既在天井,我俦或往或来,顺便俱可叙会歇息,惟名姓不可使居停知之,阻断足迹耳。”黄雁应答,揖别,同西青回绀珠岛。登顶四望,周围俱系冈岭回绕,景致无益奇特。下到半腰,见巫丕彩足梨枣英,封付家童带回老人谷,再与黄雁、西青离绀珠,登舟至靴尘埠上岸,由万马冈过仓箱岭,经堆甲山脚进交纽关。次日入羊肠峡,逾羊肝岭出口,望见铁围。西青欲先入城通知辅公迎接,巫丕命从人将车箱中原聘礼物取出,交西青道:“烦带璧谢辅公,如莫见允,丕等在此听教。或坚意使受,则今朝权领,明日决然行矣。足下所惠,俱已登贮。”西青不便违拗,将各件收回,道:“谨遵金谕,待辅公亲奉。”巫丕道:“莫于省事,免得烦搅。”黄雁道:“西子善为道达,若费往返,便非率真。”巫丕道:“丕等且见伯龙,西子请入关。”西青道:“陪进石门,方好复命。”三人登车沿涧而行,只见石壁迎来,阻住去路。行到跟前,转由侧首,又有一层石壁相对峙立,中有曲径,进入坞内便觉空阔。来到西园,但见堂中济济,垣内翩翩,俱系皓须素发。
巫子、黄子遍见过礼。大木迎问抱一翁诸人,黄雁交出原书,略道始末。
西青作别,回出坞口,遇见前驱,举首望时,车驾将近。
原来辅公自在朝门外,命胡尔仁等先行赴任,次日进宫拜别。
岛主正在射圃观韩驸马教宫娥弹蝴蝶弹法。辅公趋前礼毕。岛主命入后宫拜别廉妃,又命驸马同往。廉妃见辅公告辞,垂下泪来,问驸马道:“辅公出镇,左右无人,实在难以放心。”驸马道:“骆焘、西青皆劲直之臣,辅公平素以忠孝为怀,断不致惑于邪佞,请娘娘无虑。”廉妃道:“我意原欲驸马同行,各事教导,奈难舍公主远出;意欲请武侯为之师傅,驸马以为何如?”驸马道:“公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