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谦让过,便辞了出来,一面报知洪秀全,一面打叠行程,别了张尚举,望省城进发。
才半天,早到了省城,寻着督衙,把名刺投将进去,林则徐不胜之喜,立即迎接入内。林则徐道:“先生不弃,辱临敝署,不特本部堂之幸,实两广人民之幸也!”钱江道:“小可钱江,有什么才力,偏劳大人错爱。但得侍教左右,敢不尽心竭力以图报!”林则徐听罢,喜个不住。又谈些时务,见钱江不假思索,口若悬河,十分叹服。侍役倒上两盅茶,二人茶罢,则徐便令侍役送钱江到书房里去。看官记着,自此钱江便在总督衙里办事了!巨说此时海禁初开,洋货运进内地,日多一日,以洋务起家的很是不少。就中单说一家字号,名唤怡和。这“怡和行”三个字,妇孺通知,算得岭南天字第一家的字号!那行里东主,姓伍,别号紫垣,生得机警不过,本是个市廛班首。所有外商运来的货物,大半由他怡和居奇。且外商初到,识不得内地情形,一切价目,皆由该商订定。因此年年获利,积富至一千万有余!内中货物以鸦片为大宗,都是通商条约里载得很明白的。怎奈林则徐虽知得爱民,还不懂得通商则例,以为鸦片是害人东西,便把那鸦片当作仇人一般,把洋商恨得要不的。追本求源,于是想严查鸦片,禁止入口。将发售鸦片的大行店尽行法办,那怕华商不畏惧?好歹没人代售鸦片,岂不是不禁自绝,还胜过和外人交涉?想罢,就失把个怡和行东主伍商查办起来了!可巧那案情落在钱江手里。钱江暗忖道:“林公意思,定要把伍商重办。但按通商条约,本来办不得伍商。这个商千万家财,若由钱某手里出脱了这一个人,他便感恩无地,那时要与他同谋大事,那有不从?”想了一想,早定了个主意,故意把案情延缓了数天。
这时伍商的家人正在日日奔走官衙。走衙门拍马屁的,又纷纷到恰和行里寻着管事的人,你也说有什么门路,我也说有什么门路,还有一班就把钱江的名字说将出来。试想钱江是个总督特地聘用的人员,那个不信他好情面?那伍商的家人,自然要上天钻地,找个门径来交结钱江。
那一夜初更时分,钱江还靠在案上观书,忽见一人徘扉而入,乃是花县张令幕里同事的朱少农。背后随着一人,年近五旬,面貌却不认得,钱江急忙起迎让坐。朱少农指着那人说道:“此敝友是富商伍紫垣的管家潘亮臣也!伍氏为鸦片案情,见恶于大府,非先生不能援手。所以托弟作介绍,投谒先生。”钱江道:“伍君罪不至死,但恐林帅盛怒之下,无从下手耳!”潘亮臣道:“先生既知敝友罪不至死,先生宁忍坐视?倘能超豁他一命,愿以黄金万两为寿!希望救他则个。”钱江怒道:“某虽不才,岂为金钱作人牛马?足下乃以此傲人耶!”朱少农急谢道:“愚夫不识轻重,冒犯先生。”钱江道:“某平生好救人,不好杀人,待林帅怒少平,有可效力之处,当为伍君出脱,不劳悬念也!”二人大喜,便拜谢而别。
管教:英雄弄计,枉教青眼气豪商;官吏交谗,竟被黄堂陷志士。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回 发伊犁钱东平充军 入广西洪秀全传道
话说朱少农、潘亮臣见钱江已经应允,即拜谢而出。潘亮臣一路上想着钱江的豪气,不较金钱,更自赞叹不已!回到恰和行里,先致谢过朱少农,便把这一条门径,一头报知伍紫垣;一头安慰伍氏家人。静候好音,不在话下。
且说钱江自从朱少农、潘亮臣去后,一发定了主意,专要解脱伍紫垣。
那一日因事谒见林则徐,则徐便问伍氏的案情怎的办法?钱江答道:“以大人势力,杀一个商人,有甚难处?但恐条约上说不去,反动了两国干戈,倒又不好!小可为此怀疑未决。”则徐道:“先生差矣!万乘之国,不为匹夫兴兵;谁为杀一商人,却要劳动干戈。就使外人兴兵到来,我岂不能抵敌耶?”钱江道:“大人见的很是!但外人最重商务,只怕外人为保护商务起见,倒不能不争这一点气。再者外人近来新式战具甚多,筹防也非易事。到那时恐朝廷降一张谕旨,责大人擅开边衅,又将奈何?”则徐道:“鸦片之患,害人不浅!若能保奸商除去,虽死何憾!”钱江道:“如此大人之误有三。”则徐道:“先生说某三误,其说安在?”钱江道:“大人贵任制使,却与一个商人拼死生,是犹以美玉碰顽石,且大人既死,再不能替国家出力了,国家就少一位良臣,其误一也;大人办了一个商人,却因外国责言,被朝廷降罪,落得好商借口,使后来贩运鸦片的更无忌惮,其误二也;除了一个奸商,而鸦片不能杜绝,恐后来督抚皆以大人作殷鉴,从此鸦片再无拟禁之人,其误三也。小可与伍商素昧生平,只碍着只等曲折,因此不避嫌疑,为大人陈之。望大人参酌而行!”这一席话,说得则徐悚然。便改容问道:“先生说来,很有道理,某深佩服!但不知先生主见若何?”钱江道:“擅拿不能擅放。不如以好商图利害民,改流三千里,然后把鸦片如何害民的道理,晓谕人民,免人民受累,岂不两全其美!”林则徐听了,点头称善!当下钱江退出,把这宗案情办法,先报知朱少农。并说改杀为流,本非容易,闻伍商有老母在,可以禀请留养,不过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