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江防总督、巡抚袁继咸日夜悲愤道:“各镇武夫尚怀忠义,只为先帝一脉,纷纭承奉。我等读圣贤书,识君臣义,何可依违苛且,与马、阮诸人,同负罪于先帝?”遂愤愤上一本道:“大家真伪自明。君子居移气养,必非外间儿童所能假袭。王原系富族,高阳未闻屠害,岂无父兄群从,何事只身流转到南?既走绍兴,于朝廷有何关系,遣人踪迹召来,诈冒从何因起?望陛下勿信偏词,使一人免向隅之恨,则宇宙享万年之福矣!”这本一上,朝里都说:“从来为王之明一件事,只有此本说得痛快。再没有解说了。”弘光商量了两三日,才批道:“王之明不刑自认,高梦箕、穆虎合口输情。朕正期天下共见至公,不欲转滋异议。诸臣无端过疑,何视朕太薄,视廷臣太浅!袁继咸身为大臣,不得过听讹言,别生臆揣。”虽然这等推了,马士英有些不安,只得具本告退。弘光再三慰留,仍旧供职。只是汹汹人情,不能慑伏了。
马阁老虽是告退,其实中藏掩人耳目之心。却恐一朝失势,被阮大铖挨身入阁,一时翻过脸来,自己反被所算,身家不保。故此假意辞职,实非本心。况兼受那文武官起用、超补的贿赂,不止百十万了,难于藏贮。遂委了掌班堂候官吴一元、掌家王来苏,商议倾大银之事。乃唤银匠到家,每五百两要倾一锭。譬如五十两的元宝,十个并成一个;五两的小锭,百个凑成一个。他的算计,不过为银子大了,又不占所在,又没人敢偷。谁知被吴一元、王来苏串同银匠作弊,每一大锭中间,或铜或铁,倒有一百两。先将银子浇了一壳,然后或铜或铁,放在中间。再浇上去,一模生成,再看不出。况且明知此银是藏贮的,又不是要用的,怎得出丑?只是元宝大了,极是难倾。打了大铁镬,架起大炉灶,十个银匠每日只倾得四个。足足倾了一个月,只倾得一百个大元宝,共重五万两。他两人倒先去了一万。工价又多,后来凿用又难。这才是贼摸笑眼前花。当时有一痴公子,打听用八成银最有便宜。亦将元宝一个,吩咐家人们,要倾来使用。家人素知其呆,乃将四十两与之。公子见其少而讶之,家人曰:“五八得四十,此通算也。”公子徐徐曰:“如此说,反觉便宜不多了。”不料今日马士英,亦犯此症,有诗为证:
盈楼白镪总何涯,元宝倾成作善家。
只恐身逃付谁手,原来贪贿不如赊。
如此倾完了一百个大银,那吴一元、王来苏随即禀明道:“蒙老爷委托倾银,今已倾完一百个,求老爷收贮明白。如要倾,再求老爷发出小锭来。”马阁老道:“银子倒也不必倾了。还有些金子,也要照样熔成大锭。只是这两日朝里事忙,心事不宁,暂且打发回去,过几日再去唤他便了。只是吩咐他,切不可外面张扬。若我这鸡鹅巷大宅子里有什么疏失,众人一概不得干净。”吴、王两人传出话来,吩咐了银匠。又打发了赏银,众银匠谢了自去。
马阁老对着一元道:“你在我衙门十分小心。我也不赏你银子,有兄弟子侄做得武弁的,我老爷赏他个官儿做罢。银子我也够了,再有买官的,文官细查出身,武官亲试武艺。须不要把人谈论。”吴一元跪下禀道:“小官正有句话,要禀老爷。文官小官不晓得,外边传说陆吏部卖官,也未知真假。只这些武官,老爷收用的还看看身材,就上不得阵,破不得贼,中看不中用还好。阮老爷咨到兵部来的,只论银子多少,或是小奶奶们荐的,或是戏子们认做亲戚的,一概与了他札付。咨到部里,要奏叙钦依,十个到有九个疲癃残疾。南京人几乎笑破了口。昨听见本府蕙江班戏子说,有阮府班装旦的,小奶奶喜欢他,把他个哥子讨了张参将札付。一般咨到部来,却是个跛子。走一步拐一拐,被人做笑话,道是:‘流贼来,用铁拐。流贼退,铁拐睡。’小官不敢不禀知老爷。老爷还该亲试一试。”马阁老道:“就是。你传令箭去,明日唤齐这班武弁,不论咨来的、新选的,都在兵部衙门伺候点名。我定的面貌籍贯册,若有一名不是正身,军法从事。就传兵部职方司吴郎中知,不得有误。”吴一元忙忙拿了令箭去,先传了吴职方,又禀他添了司差,各处传那些武弁。
到了次日,马士英坐了兵部大堂。职方司吴郎中带了点名册子,送上看过。原来新选的只得三十员,阮江防咨来的倒有十三员,杨都院咨来的二员,田抚院咨来的三员。马士英先把新选的点名起,也没甚英雄勇猛的,都还像个模样。只一个都司身躯短小,又只得一只眼。马士英查查册子,却注着“修城有功”,是把总升的。就批了“再查”二字。见阮江防咨得太多,先把杨都院两员唱名,雄雄赳赳,老大好身材。再把田抚院两员唱名,威风凛凛,杀气腾腾,竟是两个虎将。马士英道:“田百原咨的将官,可谓得人。吩咐他两员,好生在淮扬立功。本阁部牢牢记着,当有重用。”然后把阮江防十三员从头点起。第一员是副总兵,姓陈,应了名上前跪下,却是有一眼的。马士英看看册子,问道:“你江防什么功劳,得此美职?”陈姓的禀道:“筑堡督工效劳。”马士英道:“督工是小劳,不是汗马血战,如何就白丁而升副总兵?况副总兵是二品武官,须奉圣旨才可升授。虽是阮老爷咨来,还要驳回。宁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