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阁台,如何便是好人?若依了魏上公做事,就不是好人了。”魏广微道:“做官须晓得时局。俗话说得好,做一日和尚撞一日钟。陈老先生与各相厚说这话,还不妨。若别人听见了,传到魏上公耳朵里,就有些不妙了。”陈于廷笑了一笑,也不言语了。那时赵南星已去。署印就是陈于廷。十一月会推吏部尚书,第一个是乔允升,第二个是冯从吾,第三个是汪应蛟,一个个都清廉正直的人。乔、冯两个又都是东林著名的。这番触了魏广微、崔呈秀、阮大铖、倪文焕一班的怒。齐集了,去见魏忠贤细说此事。魏忠贤怒道:“这些剿除不尽的贼!直等咱杀个尽绝,方快我意。”竟传内旨道:
吏部都察院浊乱已久,显是陈于廷、杨涟、左光斗钳制众正,抗旨徇私。三凶既倡率于前,谁敢不附和于后?杨涟怙恶不悛,注籍躲闪。于廷、涟、光斗,俱恣肆欺瞒,大不敬,无人臣礼。都革职为民,追夺诰命。
追夺诰命,自此为始。
次日又传内旨,起崔景荣为吏部尚书,李宗延以吏部尚书掌都察院事。合朝的官员,见不由会推突起两个要紧大臣,人人惊骇。户科给事中陈良训特上一本,请“仍会推故事,存旧章于勿湮,留清议一脉”。即传内旨,降一级调外任用。陈良训虽不做权党鹰犬,却也是不肯触犯他的。只因一时不平,遭此左迁的事,也是命中所该。正是:
是非只为多开口,烦恼皆因强出头。
且说阁老韩□,吏部左侍郎李邦华,巡关阁部孙承宗,都是一心一意辅佐国家的人。常常有书札往来,凡是朝廷大事,孙阁部无所不知;不只靠邸报一样,做耳目,访朝政。孙阁部每听得魏忠贤心腹替他排斥正人,引用奸党,心上好生不平。每每要入朝面君,剖明忠奸两路,补奏杨涟二十四大罪所未及。
这甲子冬十二月,孙承宗巡视各边回来,单骑直抵通州,具本求面奏军中当事。魏广微正在翻局的时节,听了这话,惊愕不定。怕孙承宗是皇帝敬重的人,倘或面君时节,说出贤奸利害的关头,皇帝听信了,不是当耍。急忙忙走来对魏忠贤道:“孙阁部提五万人马来扫清君侧,他属意专在叔父。还不早作提防,必为所算。”魏忠贤听了这话,肉颤胆落,牙关格格格上下相打。想了一回道:“凭他怎么,料他还怕皇帝。假传圣旨,只说关门事大,立刻要他回关门去。不放他进来,便不妨了。他若不奉旨,闯进禁城,孩儿崔呈秀们怕不会劾他违旨欺君,弄他落水么?”魏广微道:“好计!好计!快传旨兵部,催他回边便了。”魏忠贤慌了手脚,时已二更有余,假说圣旨,半夜开了宫门,召大司马。及至昏夜,仓惶各兵部已到午门。厂卫差八校尉,传旨兵部尚书与职方司郎官:“快催阁部还关保守。若过巳时,兵部官重处,阁部听勘。”到卯、辰时节,魏广微又大言于朝堂道:“若世宗朝有此悍臣,就砍了。各衙门与少司马交互作奸,若论我意,都该拿问。”未时通州回咨已到,方才罢了。
次日御史崔呈秀,聆听忠贤旨,首上一本,“为国家欲求保泰之策,先讲御侮之计,谨陈肤见,仰佐中兴事。”内荐魏忠贤修城建坊荫袭;参劾孙承宗欺君误国,乞赐罢谴。过了几日,御史李蕃也上了一本,本内参阁部孙承宗擅离汛地,拥兵逼都,比之李怀光、王敦,叛逆当诛。这本比崔本更毒,都是魏忠贤教他如此。小人只图权欢喜,加官进禄,那顾天子封疆,谁怕朝野公论?幸得天启皇帝平日极知孙阁部忠诚,不信谗谤。职方司郎正人君子,不肯杀人媚人,屡屡向部堂申救。后来魏忠贤欲以糜饷破孙承宗家,到底天启不依,仅得休致回去。有诗为证:
每有不平事,但存未坏身。
丰功边腹著,孤影鬼神亲。
世论余青史,西风想故人。
至今谈往绩,洒泪咽惊尘。
此时一班义子义孙,人人思想做尚书、阁老,只管搜索人的过失,奉承权。趁孙承宗到通州一事,纷纷归罪韩、李邦华。忽传内旨,切责首相韩,他只得告病求归。奉旨:“回籍调理。”这是好好教他去的了。不多几日,削了吏部左侍郎李邦华、翰林缪昌期的官,也都星夜出都门,惟恐祸来难躲。
那义子徐大化又纠合了御史梁梦环、给事中杨维垣一班虎狼手,齐心上本,纠击正人,为一网打尽之计。徐大化道:“等我来,等我来,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还借汪文言性命,便可杀尽此辈。”先上一本,复逮汪文言付镇抚司狱。阮大铖又撺掇魏忠贤,召还降黜御史贾继春、徐景濂、王志道复了原职,好做帮手;又起乔应坤为左副都御史。应坤半路就上一本,指参李三才为东林党魁,张问达、赵南星、高攀龙、曹于汴、段然为同党,浊乱朝廷,不当轻宥。只为都是大臣,奉旨:“该部知道。”以见永不叙用的意思。
到了乙丑二月里,忽传内旨:“科场逼近,考官务各小心敬慎,毋得徇私腾谤。”湖广、浙江、福建、江西、山东试录策问有诋毁朝政言语,将正副考官十人俱降级调外。湖广主试是编修方逢年、兵科左给事中章允儒,浙江主试是编修陈子壮、吏科给事中周之纳,福建主试是简讨顾锡畴、兵科给事中董承业,江西主试是简讨丁乾学、吏科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