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巡查,虽然现今没有事情,然而我们总是防备的好。自古道:『有备无患』,兄弟的胆子一向是小的,现在既然侥天之幸,兄弟就准定二十五出门就是了。”桌台又说:“等到二十五这一天,司里预先叫警察局里多派些人沿途伺候。”
黄抚台道:“如此,越发好了。”于是藩桌方才下来。
且说到这二十五这一天,藩台早已得信,晓得抚台今天十点钟,头一处先到通省大学堂,便先赶到那里伺候。谁知等到十点半还无消息。赶紧派人到院上打听,原来抚台胆小,生怕护卫的人少,路上被维新党打劫了去,除自己亲兵小队之外,特地又调齐三大营,凡是经过之处,各街头上都派了护勇站街。
是日,抚台坐了轿子出门,轿子前后左右,几十匹马,骑马的都是武官,一个个手里拿着六响的洋枪,或是雪亮的钢刀,赛如马上就同人家开仗似的。如此一番调度,所以一直闹到十二点钟,方才到得大学堂里。凡在学堂里执事的官员,一齐穿了衣帽恭迎,教习同学生统通在大门以外站班。抚台下轿,一路进来,看了这副整齐样子,甚是欢喜。到得里面,稍些歇息一回,藩台要请他出去演说,口称:“大帅今天难得到此,一班学生总想大帅交代他们一番话,好叫他们巴结向上。”黄抚台听了,呆了一呆,想了想,说道:“有你教导他们,也一样的了,还要我演说什么呢?况且这个,我也没有预备。”原来黄抚台虽然是作幕出身,这学堂里演说一事,他还懂得一二。只因有年有位外国教士开的学堂,年终解馆,那教士写了信来,说明请大帅演说,他起初不懂得什么叫做演说,问了翻译,方才晓得的。当时就由文案上委员替他拟了一篇的底子,誊了真字,又教导他一番。到了那里,人家因为他是抚台,头一个就请他,他就取出那张纸来看着,念了一遍,总算敷衍了事。虽然念错了几个白字,幸亏洋人不大懂得华文,倒未露出破绽来。
此番藩台请他演说,他实实在在隔夜没有预备,所以决计回绝不去。偏偏碰着个不懂窍的藩台,一定要求大帅赏个脸。后首说来说去,抚台一定不答应,藩台没法,只得请他委员恭代。
黄抚台听说可以委人替代的,便即欣然应允,又说:“兄弟今天会客会多了,多说了话就要气喘的,还是等我派个人去的好。”
于是便派了同来的一位总文案,是个翰林出身,新到省的道台,姓胡号驾叔的,由藩台陪着一同出去。但是这胡驾叔的为人,八股文章做得甚是高明,什么新政新学,肚子里却是一些儿没有。今番跟了抚台到此,也是头一遭开眼界。抚台派他演说,心上实在不懂,当而又不敢驳回,跟了藩台出来,只得一路上细细请教。藩台道:“这有什么难的?到那里,不过像做先生的教训学生一样,或是教他们几句为人的道理,或是勉励他们巴结向学,将来学成之后,可以报效朝廷,总不过是这几句话,譬解给他们听就是了。”胡鸾叔道:“原来如此,容易得很。”于是一走走到演说处,只见教习学生,已黑压压挤了一屋子。藩台先生说道:“今天大帅本来是要自己出来演说的,因为多说了话怕发喘病,所以特委了这胡道台做代表。”众人听说他是抚台的代表,一齐朝他打了三躬,分站两旁,肃静无哗,听他演说。谁知胡道台见了这许多人,早把他吓呆了,楞了半天,一声不响。藩台又做眼色给他,又私下偷偷的拉了他一把袖子,直把他急得面红耳赤,吱吱了半天,又咳嗽了两声,吐了一口浓痰,众人俱备好笑,幸而未曾笑出。胡道台进了半天,知道迸不过,一时发急头上,把藩台教导他的话早已忘了,又吱吱了半天,才说得一声道:“你瞧你们这些人,现在住的这房子又高又大,多舒服啊!”众人至此,有几个禁不住格格的一笑。藩台恐怕拆散场子,大家难为情,忙喝一声道:“不准笑!”胡道台一见有藩台助威,胆子亦登时大了,接着往下说道:“你们家里那里有这大房子?而且这里还不要房钱。不要说你们,就像本道从前小时候,亦没有这种好房子住。你们如今住了这好房子,再不好生用功,还对得住大帅吗?第一样,八股总要用功。”说到这里,众人又不禁噗嗤的一笑。
藩台连忙驳他道:“这是学堂,不考八股的。”胡道台亦马上改口道:“不考八股,就考古学。古学做好了,将来留馆之后,倒用得着。”藩台知他又说了外行话,不便再驳他,只得替他接下去说道:“胡道台的意思,不过是望你们好生用功,你们不可误会了他的用意。胡大人亦幸苦了,我们散罢。”说罢,众人又打一躬退出,退到院子里,止不住笑声大作,齐说:“这是那里来的瘟神?一些时务不懂,还出来充他妈的什么!”
他们这些话,胡道台虽然听见,只得装作不知,就到抚台跟前禀知销差。
当下藩台又陪了黄抚台到处看了一遍,走到藏书楼上,一看四壁都是插架的书,抚台忽然想起一桩事来,特地叫了藩台一声某翁,说:“兄弟有句话同你讲。”藩台不由肃然起敬,说:“请大帅吩咐。”黄抚台道:“我看见这些书,我想起我的两个小孙子来了。他两自小就肯读书,十三岁上开笔,第二年就完了篇,当时大家都说这两个小孩子是神童。别的呢,我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