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的飞来一只白鹤,飞翔了半个时辰,方才烟消鹤去。”太夫人动容道:“那么真正是云鹤香了。春香,你还不知云鹤香的来历咧!”当下又向春香炒冷饭般的把说过的漂洋故事重又讲给他听。春香假作奇怪道:“这是丫环自有耳朵以来第一次听得的奇事!”
其实呢,太夫人向春香讲的云鹤香故事已经第七回了。不过太夫人前说后忘,只道丫环真个第一次知道。于是太夫人吩咐丫环道:“我们朔望焚烧的旃檀只道是寻常的旃檀,原来有云鹤香杂在里面。今天我们不要早睡罢,大家坐守到三更,到后花园中去看着祥兆。”春香见太夫人已入彀中,暗暗好笑。后花园中只有败兆,有什么祥兆呢?秋香心中颇觉为难。
为着春香撒这满天的谎,自己说破也不好,不说破也不好。说破了,在春香面前失约;不说破,又恐踱头无礼惊吓了太夫人。好在自己是太夫人的顾问,太夫人听了春香的话,一定要向自己询问,那么说些活络的话,由太夫人决断,果然不出秋香所料,太夫人回转头来,唤一声秋香,你道真个有这般的奇事么?秋香尚没回答,春香已站在他背后,拉他的衣角。他只好说这两可之词,便道:“太夫人问及婢子,此事是虚是实,婢子以为‘理之所必无,事之所或有’。”秋香说这十个字,真叫做“快刀切豆腐,两面光鲜。”太夫人沉吟片晌道:“我想此事决非谣言,只为云鹤香的故事,外面人都没有知晓,就是春香也在我告诉以后他才知道这异香的来历。我想檀香里面一定杂有云鹤香,待到少顷自见分晓。”秋香诺诺连声,不便多说。且说大踱二刁取得了铺盖却不许唐寅打开。大踱道:“这这铺盖或或者备备而不用。”二刁道:“我也其(是)备而不用,高兴睡在希(书)房中便打开铺盖睡在希(书)房中,不高兴睡在希(书)房中,便搬着铺盖上我的楼。”唐寅心中了了。假作不知。晚饭以后,便伸着懒腰,呵欠连连。大踱道:“大大叔,你你先睡。”二刁道:“半仙,不要你陪伴。你去横鼻头忌(竖)眼睛,我们读我们的希(书)。”唐寅道:“照这么说,小人放肆了。”便到内书房自去安睡,装做连连的鼻息声。两个呆公子都侧着耳朵,静听那谯楼更点。二更以后,也有些睡思沉沉。大踱一伏案便睡熟了。
二刁大喜,自言自语道:“老冲睡着了,两人共乐不其(如)一人独乐,忌(时)不宜其(迟)可以去矣。”说罢背着铺盖出书房,进月洞门,暗中摸索,由前花园转入后花园。
他把铺盖摊开在牡丹亭后的假山洞内,专候秋香到来。正是:
梦里情人原是假,镜中明月本非真。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七十三回宵征肃肃公子把衾裯夜语喁喁丫环同枕被 自古道,“色胆如天”。素来不敢在黑暗中行走的华武,为着好色之心的冲动,竟会背着铺盖暗中摸索。在后花园假山洞中坐定,时时探头外望,可有什么人影儿走来。适逢初一,月魄未升,纵然满天星斗,毕竟黑夜不便瞭望。隔了一会子,隐隐的听得走路的声音,落脚沉重,不是弓鞋琐碎之声。二刁忽的害怕起来,恐怕有什么鬼魔到来。后来听得在那自言自语的声调道:“一一觉醒来,阿阿二先生跑了,第第一道韭菜,不不要被他先割了去。香香啊,妻妻皮好共钻秋秋皮好独钻。”二刁暗暗好笑,知道老冲来了,他便不露声息,暗中冷眼旁观。又听得大踱自言自语道:“香香啊,这这是什么香?是是檀香。”渐渐的走近假山洞边。二刁肚里寻思,不要也走到一个洞里来。但是大踱并不钻入假山洞里却在假山附近一个豢养猴子的木笼外面站定,他借着星光细细辨认,他是生平不会做秘密事的。一壁在物色卧处,一壁在喃喃自语:“这这是猴子公馆,猴猴子。去去年冻死了,公公馆空着,暂暂且来做公公子公馆罢。公公一位,侯侯一位,公公比侯侯高一位,公公子也比侯侯子高一位。
唉唉作来,铺铺盖,搬搬公公馆来。”二刁几乎笑将出来,原来老冲睡到猴棚里去了。抛却呆公子,再说紫薇堂上的太夫人和丫环们坐守深更,春夏冬三香早已呵欠连连,不耐久待。
太夫人道:“你们都去睡罢,看云鹤香要有福分的,我只须秋香做伴便够了。”三香去后,秋香肚里寻思,上了年纪的人,只怕吃不起这惊慌我不如说破了罢。”便道:“老太太坐守深更,未免太辛苦了。外面传来的话,十有九虚,只怕齐东野语,不足深信罢!”说到这里,但见遮堂门后探出春香的头来,向他颠眉霎眼,又把手儿摇摇,分明教他说破不得。原来冬夏二香真个去睡,春香何尝去睡,他还待着这一幕戏呢。秋香为着春香暗暗的监视着,益发不便说破了。太夫人道:“虽是外面传来的话,宁信其有,莫信其无。这是难得的祥瑞,错过了,岂不可惜?你不用阻挡我罢。”秋香见太夫人决意要上这大当,也只好任其自然,阻之不得。约莫谯楼上将打三更,秋香便收拾起两盏绢糊的摺叠灯,灯笼上有“秉烛夜游”的字样。一盏点着,一盏摺叠好了,执取在手中。这是上房的灯笼,专供夜游花园之用。
秋香陪着太夫人缓缓步行,出了中门,便向后花园而去。
路虽不多,他们弓鞋窄窄,要步行好一会子才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