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曰:“既议岁贡,何必结连他国,合兵大举而来?狄夷之心,贪婪不足。曾谓我中国无杀人之剑耶?”颉利听罢,各面面相觑。忽长安城北一声炮响,尉迟敬德部领精兵来到,旌甲蔽野,杀气冲天。
颉利二可汗见唐兵势大,皆下马罗拜于地,扬声曰:“如今愿与陛下实心讲和。再不敢背约也。”太宗闻可汗之言,乃下令:“后军且退十里布阵,吾独留在此,候与颉利议和。”于是两下皆退。仆射萧瑀叩马谏曰:“戎狄之心不测,今日议和,明日又反。陛下以大军皆退,而车驾独留,倘胡兵一有他变,非所以重国体也。”太宗曰:“今突厥取以部下倾国而来者,以我国内有诛建成、元吉之难,听得朕新即位,谓我不能迎敌也。我若不出兵,示之以弱,虏必放兵大惊,不可复制。故朕轻骑独出,以疑其众。然后纵大队出城,震曜军容。彼知必战,且虏贼既深入,自有惧心。与战则胜,与和则固。制服突厥,在此一举矣。”众再不复言。忽报:“颉利遣达官来请和。”太宗许之。
次日,引文武前至便桥之上,对面颉利二可汗,两下各屯住人马。太宗出于军前曰:“既今再和,勿复有生异心。寡人以兵革危事,不忍使军民死于锋镝。此约不信,征讨之兵有所不免也。”言罢,令高士廉以白马一匹斩于桥上为盟。颉利见太宗亲结盟誓,皆罗拜于马下,受命曰:“突厥自此不复反矣。”太宗仍令将金帛、牛马送于突厥。突厥亦献名马二千匹,羊万口。太宗皆不受。
第五十九节 唐太宗论功封爵 孔颖达陈义讲经
次日,率胡骑退还本国去了。萧瑀等入贺曰:“突厥未和之时,诸将争欲战。陛下不许,而虏自退。其策安在?”上曰:“突厥之众虽多,号令不整,惟将求吾金帛而已。昨日达官皆来见我,我若醉而缚之,因击其众,埋伏骑兵阻其前,大军袭其后,破之如反掌耳。然吾即位未久,国家未安,一与虏战,结怨日深。彼或恐惧,回与众虏积糇粮,修战具,则吾未可以得志也。故卷甲藏戈,啖以金帛。彼既得所欲,志在骄惰,然后养威俟衅,一举可灭也。兵法曰:‘将欲取之,必固与之。’此之谓也。”瑀等皆拜伏曰:“陛下神算,臣所不及也。”于是下诏,鸾驾回长安。大小三军各鼓吹而入,但闻:马敲金凳响,人唱凯歌声。
太宗已归朝,用改年号,是为贞观元年。追封故太子为息隐王,齐王为海陵,刺(敕)改葬之。春正月,太宗以突厥既退,天下且安,诏宴群臣于显德殿,群臣乃奏《秦王破阵东》以献。上谕曰:“朕昔受委专征,民间遂有此曲。虽非文德之雍容,然功业所由,不敢忘也。”封德彝曰:“陛下以神武平海内,文德岂足比乎?”上曰:“定乱以武,守成以文。文武之用,各随其时。卿谓文不及武,此言过矣。”德彝拜伏。是日,各尽欢而退。
先是,太宗尝谓:“太平不可忘武备。”自引诸卫将卒数百人,习射于殿庭,谕之曰:“朕不使汝众人穿池筑苑,以图骄乐,专令习射矣。若遇居闲无事之时,朕则为汝之射师。一有突厥入寇,则为汝帅。庶几中国之民可以少安。”群臣多谏曰:“律法:‘以兵刃至御前者绞。’今陛下使将卒习射殿庭,万一狂夫窃发,出于不意,非所以重社稷也。”上曰:“王者视四海为一家。封域之内皆朕赤子。朕一一推心置其腹中,奈何宿卫之士亦加猜忌乎?”由是诸卫将卒思自励,数年之间,悉为精锐之射矣。上尝言:“吾自幼年经略四方,颇知用兵之要。每观敌阵,即知来兵之强弱。常以吾弱当其强,出其不意击之,无不服矣。”范氏断曰:有国家者,虽不可忘战,然教习士卒,乃有司之事,殿庭非其所也。将帅得人,何忘士之不勇,技之不精乎?且以万乘之主,而为卒伍之师,既非所以示德,即位之初,不以教化为先务,而急于习射,志则陋矣。虽士励兵强,征伐四克,非帝王之盛节,亦不足贵也。
却说太宗于殿廷亲定功臣爵邑名,陈叔达唱名示之,乃下诏:“朕所定未允当,许各人自言。”于是诸将争功,纷纷不止。淮安王神通进前曰:“臣举兵关西,先应义旌,而房玄龄、杜如晦等专弄刀笔,功居臣上,臣有不服。”上曰:“叔父虽首唱举兵,盖亦自营脱祸。及窦建德吞噬山东,叔父全军陷没。刘黑闼再合余贼,叔父望风奔走。玄龄等虽未经战阵,运筹帷幄,坐安社稷。论功行赏,固宜居叔父之先。叔父国之至亲,高爵诚无爱,但不可以私恩滥与功臣同赏耳。”神通再不复言。诸将乃相谓曰:“陛下至公。淮安王尚无所私,吾等何敢不安其分!”遂皆悦服。房玄龄进曰:“秦府旧人未升官者,皆嗟怨,乞陛下封之。”太宗曰:“王者至公无私,故能服天下之心。设官分职,以为民也,当择贤才而用之。岂可以新旧为先后哉?”玄龄乃退。
次日早朝,群臣俱列殿前。是时,上欲开心论治道,因谓侍臣曰:“朕观隋炀帝文辞深奥,亦知尧、舜为贤君,桀、纣为恶王。然行事何其相反也?”魏徵对曰:“人君虽圣哲,犹当虚己,以受人言。故智者献其谋,勇者竭其力。炀帝自恃其俊才,骄矜自用,虽口诵尧舜之言,而身为桀纣之行,亦不自知。所以至于灭亡也。”上曰:“炀帝之事不远,吾当深鉴之。”廷臣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