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的否?”世勣曰:“此子计穷来降,诚非诈矣。王当单马轻袍,亲往受其降,庶无疑心。”秦王然之。
却说敬德领五千骑,盔甲鲜明,枪刀耀目,出城纳降。秦王军马去迎,屈突通谏曰:“彼则严妆军伍而出,主公未可轻进。臣闻受降如受敌,亦宜整兵以往,恐防不测。”世民曰:“非尔等所知。”即策马近前。敬德见秦王全不披挂,又无从军,遂滚鞍下马,立于阵前。秦王马上问曰:“将军既已降唐,何以严整军伍。其意何在?”敬德曰:“臣与殿下将士,多有战斗之仇,恐伤吾命,不得不持兵也。”秦王使叔宝晓谕众将:“今欲敬德来降。为社稷故矣,如有复旧恨而伤之者,按军法处斩!”秦王又恐敬德反覆,下马执其手,对天作《誓书》云。书曰:
隋王失政,社稷分崩,四海鼎沸,烟尘并起,致生灵有涂炭之忧,军士冒锋镝之苦。世民代天行事,救黎元于艰危,致神明于享祭。今敬德被谄,困守小邑。其主已死,犹存坚节之诚;土宇虽亡,尚有婴城之志。今知天命所归,始肯投降。据其忠义,实可奖钦。故书誓文以告天地,愿得君臣永保天禄,袭荫子孙。稍有亏损,神明照鉴!
世民嘱罢,折箭为誓。敬德见秦王意诚,去其兵甲,跪于马前曰:“臣当必死以报殿下。”世民大喜,携起与之并辔入城。后人有诗赞曰:烽火连营几出兵,天教于此得奇英。唐朝已有山河固,因赖将军两手擎。
却说秦王已入介休,检点仓库,回至并州。李世勣谓秦王曰:“西河之地已平,可将太原库内金银给赏诸将。”世民依其议,聚集各部将士,照功关赏。敬德甲士重加赏劳,使其旧众八千与诸营相参。时屈突通虑其为变,骤以为言,世民不听。次日,下令班师还京师。大小三军得令,各拔寨离了并州。果然鞭敲金凳响,人唱凯歌声回。到长安,秦王具上平西河之心。高祖大悦,设平戎筵宴,重赏三军。以敬德为领军总管,隶秦王府;唐俭为并州道安抚大使;刘世让为并州总管。其余将士,皆依资次升赏。
却说郑主王世充闻秦王克复西河,天下闻风而顺,与苏威、段达等议曰:“李子通称吴帝于江都,每有窥江表之心。近日我军徇地至河台,已取唐汴、亳二州。倘唐主知之,一旦兵到,东都前阻唐军,后有吴师,何以当之?尔众人有何良策,可敌唐、吴二处军马?”苏威曰:“英雄屹起,得地者昌。我郑奄有东都,民殷国富,沃野千里,进可与群雄争敌,退可以婴城而守。主公何不差使陈说利害,令夏主建德起兵,蹑唐军之后。许割淮左之地,以封建德,彼必起倾国之众而出。我主坚其城郭,利其甲兵,以待彼来,何足惧哉。”郑主然其计,即遣使往乐寿去讫。
时唐主遣大理寺卿即楚之安抚山东,以秘书监夏侯端安抚淮左诸路。夏侯端自澶渊济河,传檄州县,东至于海,南至于淮,二十余州,皆遣使来降。端行至谯州,闻世充已取汴、亳二州。欲复还京师,道路阻绝,所从二千人,遇粮食尽,不忍弃去。端谓之曰:“君等乡里皆已从贼矣。尔众人可斩吾首级归贼,必得富贵。”众皆曰:“公于唐室非有亲属,直以忠义,志不图存。某等虽贼,心亦人也。宁肯害公以求利乎?”乃复与相随。夜里潜行密出。将五日,至戚田。众人饿死及遇贼奔溃者殆尽。唯存五十二人。馁甚,不能复起。有客曰:“此去杞州不远。刺史李公逸为唐坚守,公可以书知之,必见济矣。”端即扯衣沥血修书,令人送至杞州。刺史李公逸得夏侯端之书,拆开看毕,问来人曰:“端秘书近日无恙乎?”来人曰:“端公颠沛已甚,几不能出门户矣。”公逸即遣兵往迎端,馆给饮食。因是,端与从人始得济。时淮南之地已属世充。及闻端路阻,不得归,欲召之为臣。遣使至杞州,召端为淮南郡公。解衣赐之。使者径至,见夏侯端。端正在馆驿中驻节,忽报郑主遣使来见秘书。端召入,使者呈上郑主所赐绯衣,及除端为淮南郡公书。端拆书观之,大怒,对使者焚其书,扯裂绯衣,扬声曰:“夏侯端天子大使,岂受王世充官乎!汝欲吾往,惟取吾首耳!”使者见端不可屈,自回报知郑主。端恐世充复来,必见害,自念曰:“吾为天子之使,未返节而死,岂不有辱君命哉。”因解节旄,致纳怀中,置刃于竿上,与众从人自山中西走,尽是僻径,冒践荆棘,昼夜兼行,才得达宜阳。从者坠崖溺水,为虎狼所食,人丧其半。端已诣京师,入见唐主,但谢无功,初不自言艰苦,惟奏曰:“为陛下保守社稷,不肯降贼者,唯杞州刺史李公逸一人而已。”唐主曰:“卿之功勋,朕自知之。”复以端为秘书监。即楚之至山东,亦为窦建德所执。楚之不屈,竟得还。唐主仍以为大理卿。
话分两头。却说郑主世充,因夏侯端焚书毁衣,即遣大将罗士信、副将杨振兴、郑昊部领一万精兵,来攻雍丘。罗士信得命,引军至雍丘,困了城廓。李公逸与其属李善行议曰:“郑兵势大,宜遣使星夜往京师求取救兵来,方可与他交锋。”善行然之,即将文书遣使驰往京师,一边点闸人马,上城防护。郑兵知的李公逸遣人往长安取救,日夜攻击。城中军民粮食已尽,都有归附之心。公逸求救文字虽连发前去,唐主以隔贼境,不能救,故无兵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