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卖果子的就在飞来峰相近,济公认得的,叫做胡四,胡四也认得济公。此时城门已开,大家走道。胡四问济公:“你到何处去?”济公道:“我也没处去,偶然走进城来耍子。”遂问道:“那要嫁的妇人,却在何处?”胡四道:“这妇人住在吴山下五圣堂前,淫心太重,连伤了十个丈夫,如今也没人敢近他,他近日思想汉子,也病得沉重。”济公道:“这病看来要死,只有我能医得,你若荐我,我就医好他。”胡四道:“果然,我就荐你,你今日就同我去。”济公道:“却使不得,和尚怎么冒失到寡妇家里?外观不雅。”胡四道:“不妨,我与他有表兄表妹之称,邻舍都认得我的,若有别说,都是我一身承当。若医得他病好,日后图个相与也妙。不然,你在近处少坐,待我进去说妥就来。”济公在近处茶亭坐下。
  胡四提了果品,走到他门首,叩了一声,有人开门。见了寡妇,遂问:“你今日病体如何?”寡妇道:“只是满身火发,疼痛要死。”胡四道:“我特特请个良医到来,他道不用吃药,半日间病就好了。”寡妇道:“是那里住的太医?”胡四道:“是个和尚。”寡妇道:“我是个清清白白人家,怎好教个和尚医病。”胡四道:“请个和尚医病何妨?就是与他相与,比那些俗人却好多哩。”寡妇问道:“请问有甚好处?”胡四道:“口来有人道过和尚有三妥贴:一不说,二不泄,三不歇。”寡妇道:“怎教一不说?”胡四道:“大凡轻狂少年,自从暗地相与,便要人前行奸卖俏,处处传播,人人晓得。惟有和尚,自从得手,着意遮瞒,由你甚么人盘诘着他,抵死不露。就是官府夹拶施行,决不招的。”寡妇又问道:“如何二不泄?”胡四道:“游花少年,处处作丧,情意虽浓,到那实地工夫,不是到门投帖,就是缩朒不前,一毫不中用的。倒是这些斋公,日日炒豆腐,炸面筋,火气极盛,登场跌打,愈战愈雄。所谓不泄者,此也。并那三不歇,也说你听:大凡偷寒送暖,乃一时兴至之事,过了三朝五日,情意热闹一阵之后,彼此觉得平常,妇人情性仍旧恋恋依依,那汉子心肠,却是淡淡薄薄,有意无意,或者竟是歇息,由你香糟蜜饵,钓也钓他不来。惟有和尚,路头窄狭,情意专笃,得空就来,无时不着。就是白头老死,也还似水如鱼,所以谓之不歇。”马大娘被胡四说得心里活活泼泼,便道:“你说的这位大师,几时请来?”胡四道:“他现在左近,我去请他即来。”马大娘一面家里收拾点心伺候。济公已到,寡妇见礼之后,问胡四道:“你说的和尚十分妙处,这个和尚褴褴褛褛,却不动火。”胡四道:“我说的和尚,大概这是医病的郎中,如何就做人彀之选?我只要你病好以后,再作商量。”寡妇道:“请问师父如何医法?”济公道:“要一间净房,房里要一张净床,床上一顶帐子,帐里一个枕头,枕边一把铁钳,房中四角各备净水一缸。”寡妇笑道:“再添上一条夹被,可不竟是做亲了。”胡四道:“济公多年相与,处处说真话的,难道今日哄我要来干这勾当不成?”济公道:“你们不信,道是哄话,你们也就在帐子外厢坐着,若有苟且,难得瞒得过的。”寡妇适才听了胡四说三妥贴许多话头,身上欲火正自腾烧,一时难过,巴不着将计就计做这勾当,一一依从,进了卧房。济公请娘子去了上下衣服,止穿单裤一条,枕上朝里睡着。济公也脱了衣服,也留单裤一条,放下帐子,枕上背贴背,并头朝外睡着。胡四亦在帐外坐定,半晌不见动静。
  未几,济公鼾声如雷。寡妇哼哼作响,觉得背梁脊骨之内,一条火蛇钻得上下烈炭相似,好生作楚。两个背脊胶缠一块,转动一些不得,只教:“师父饶我,饶我!”那知天地间最淫之妇,骨节中俱有瘙虫占住,一时勃发,连那妇人也由不得自己,所以寡廉鲜耻,做出许多勾当。今经济公三昧火焰,直透三关,那孽虫烧得没处潜藏,只得要往外边飞出。济公把寡妇两手连环扣定,不许辗侧,只见几个红绿大小虫儿,飞在帐上。济公将铁钳拿住,就教胡四从帐外伸手进来,取去投入缸内,如焦柴入水,孜孜有声。一连拿了十四五个,身上不疼不痒。济公即便下床,穿了衣服,往外就走,胡四道:“济公,你可还有甚的?”济公道:“病好了,我自去了。”胡四道:“难道别无话说?”济公道:“有诗四句。”诗曰:
  抹粉涂脂为甚的,路旁谁是好走妻。
  腰间已掣迷人剑,急急回头日已西。
  寡妇自经济公三昧真火,自午刻烧至半夜子时,就如马噶喇化度欢喜佛相似,两个缠住身子,烧得元神尽槁,逸兴俱灰。马大娘甚悔从前淫孽万状,起来暗把菱花一照,两道春山,一横秋水,竞干枯瘦削,宛如吃桃花醋的婆子,将平日装妖卖俏心肠,不觉顿成冰炭。有人说起风流佳话,恨入骨髓,终日把济公四句遗言着实玩味,万念冰消。也就移出城外,造个净室,理诵口时功课,修省后来。这也都是济公闲时度济人处,不在话下。
  却说济公走出马氏门外,东游西衍。街坊上人都晓得他是济颠,平日好饮黄汤,个个请他吃酒,吃了一碗两碗,起身遂行,并不惹厌。颇知过去未来之事,有人闲问多少寿数,只云百岁百岁,所以人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