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松口口口。一次又有一个投水,乃是一个孤子,不忍绝他后代,又再放去。到了九年,却又遇着一个孝子,又不忍加害。河泊水官,奏知上帝,怜他善心,也就超升封作江阴总管。若说定要一个顶着一个,那开天阔地,这个伤亡,却又抵着谁来?九年超升去的鲍老,这缺谁来填补?可见天堂只在心头打结,何曾万里相悬。”众鬼听了,俱各悲哀叹悼,道:“若非我师指迷开觉,万年千载,何时得脱沉埋!”众鬼齐声念动阿弥陀佛,一阵香风,霎时飘散,不知何处去了。水官谢道:“多谢大师指示,这些鬼众,俱各超升仙界,连小官也皈依正觉,免得在此万丈污泥之中,与此辈纷纭较量。”叩头作礼而退。
  此时济公却卧在沙堤之上,来往行人道是醉眠芳草,都也不教唤他,到得醒来,不觉天已将暝。监寺和尚道:“昨济公被我挤落水中,此时想已浮起。”悄悄觑个动静,走到彼处,却不见有影响,才欲转步到那小桥边,济公上桥,监寺下桥,劈面撞着。监寺大叫一声:“有鬼!”早已跌落在桥下,不知性命何如?且看下则便见。

第十七回 陈太尉送归寮院 众僧徒计逐山门
  却说监寺上桥看见济公,只道济公已做鬼,撞着要来索命,虚心疑影,不觉翻身落水。济公之心,纯然没有宿怨,见他下水,也即跳下水去,救他起来。监寺一口口道:“济公你饶我罢!”济公道:“监寺,你却浑了,岂有救你的人到叫求饶,难道你自己要死么?”监寺又道:“敢问济公,你如今是活的,还是死的?”济公道:“敢问你如今是死的,还是活的?”监寺久之,才道:“济公你真是活菩萨,你今日无心撞着,犹怀救我之心,却不是我前日偶然失措,捱你落水之心。”此时济公与监寺两个,浑身上下水湿,鞋袜俱已不见,互相依靠,踉踉跄跄。监寺道:“我的净室不远。”一路松林竹径,颇极清趋,敲门连叫行童,打点衣服来换,夜饭来吃。监寺平日在灵隐殿上,最恼济公吃酒,所以渐渐成了不解之仇。那知监寺住在净室之内,颇有香醪美品,不但鱼肉,且有鸡鹅;不但美酒,且有红裙。自见济公下水救他,一片诚心,到也剖肝裂胆,竟不隐瞒,凡所有者,一切搬来,吃个大醉。可见平日装模作样的,多半是监寺一样。济公只要酒吃,绝不管他闲事,放脚一觉酣呼,明日早起别了出门,并不提起一字。监寺到底有些疑虑,次日即便搬到别乡去了。
  济公忽自想道:“寺中只有监寺,平日与我为仇,昨在水中竭力救取,今在外面安身,料也不便再到寺内殿上来了,我今正好仍回寺去,捱着脸皮,看长老何以发放。”又转一念道:“如此寥寥落落,仍旧捱身进去,面上不见光鲜。倘若僧众看我越不像人,这番的冤家不止一个监寺,还有许多监寺之辈,侮弄着我,以后连别处也就难着脚了。”忽又再转一念道:“不难,不难,城中陈太尉与长老极说得来,太尉也常寻我着棋吃酒,明日我到他那里顽耍,他若问我长短,我乘便说入港去,一来太尉情面,二来我也光荣。”正在默地酌议之际,不觉移步将到涌金门外。只见太尉府中。一个猫食,叫做褚一,手里拿着一个帖子,急急跑来,猛撞见大叫道:“济公,你在那里?我何处不寻到,你却在此处闲行。”济公问道:“有何话说?”褚一道:“太尉老爷背上发了一个肿毒,大是发烧,适才服了汤药,搽了围药,端是不得耐烦,要请你快去着棋,说些笑话,排遣排遣。”济公听说,正中下怀,十头丢了九头,三脚并作一脚,就到府内。见了太尉,济公问道:“太尉爷贵体违和,我实不知,今日问候却来迟了,有罪,有罪。”太尉才举头起来,把手拉着济公之手:“你看我生的是甚么肿毒?”济公把手揭开膏药,连叫拿温水来,洗去围药:“这都是近日医家要见功效,故意把些围药将好肉围死了,然后开刀或针或灸,起发钱钞。我却不费手脚,只要一口冷水,便已消去一半,三口冷水,管教全癒。”太尉依他所言,果然三口冷水,应手而癒。留他吃酒,不觉连醉几日。
  一日醒了道:“我却要别去。”太尉道:“闻你连日在外,不归寺中,今日却归何处?”济公道:“僧家亦无常住,正如闲云野鹤,随地所之。”太尉道:“我常要来寻你,往往没处来寻,不若你仍归寺中常住。虽然换了长老,另是一番戒律,到底你是前辈,长老付过拂的,推却不出。”济公道:”此理虽是,我自己却不好说,还得太尉与我调停方可。”太尉道:“我今日病已好了,不若坐顶小轿,同你进去。一者我病好了,要到寺中斋谢伽蓝;二者也要看看长老;三者我再与你说个备悉,不怕长老不破格待你。”二人商酌妥确即到寺中,长老出来相接坐下。长老把太尉病中失候的话说了一遍。太尉也把病的光景说了一遍,又因病中长老处久失问候,说了一遍。家人们从旁禀道:“斋供已摆齐了,请老爷往伽蓝堂去参拜。”太尉拜完,上堂吃斋,遂道:“这番大病,多亏了济公神手,勿药而癒。他昨日别了我要云游,我却舍他不得,故此留他转来。还要长老赦他平日不检之过,我也劝他收敛自新,这番断不似日前放荡。”长老点首道:“老僧亦无诚心,只要彼此相成,也是本山声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