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妨的。公公们也都在那里赏灯吃酒,故来唤你们去唱。是那个唱得好的,就同去罢。”众人说:“进忠唱得好。”进忠没奈何,只得跟着走。正是:
不怕官,只怕管。
小黄门领他从庑下走进文华门,向东去一所公署,入门来,见上面花灯灿烂,光同白昼。厅上一字儿摆着四席:中间坐的是文书房陈保,左手是东宫掌班孙成,右首是东宫管家王安,下首是秉笔的崔文升。小黄门引进忠上去,叩了四个内相的头。陈保问道:“唱的是你么?”
进忠道:“是孩子们斗胆胡乱哼了耍的,不知惊动诸位老爷,死罪!死罪!”
王安道:“这何妨!如今万岁爷与民同乐,咱们也在此看灯顽耍,听得你们唱得好,故叫你来唱个咱们听听,也是大家同乐。”进忠只得站在檐前,唱了几个小曲。崔文升道:“果然唱得好,小的们说得不差。”内官们是一窝蜂的性子,一个说好,大家都说好。王安便叫小的们拿酒饭与他吃,随即廊上摆下一桌齐整酒饭。先同来的个小黄门走上来,邀进忠到廊上,陪他吃了。
进忠上去谢了赏,又取提琴过来,唱了套《弦索调》。陈保大喜道:“你又会《弦索》,唱得甚好。咱有几个小孩子,明日烦你教导。”就叫拿坐儿,与他坐了好唱。进忠见他欢喜,又取提琴来,唱一套王西楼所作《闰元宵》。词道:
重开不夜天,再造长春境。复游三市月,又看六街灯,连贺升平。闰月今番盛,元宵两度晴。锦模糊,世界重修;光灿烂,乾坤又整。沧海上,六鳌飞,层层出现;碧天边,双凤辇,往往巡行。喜新年更遇新时令。猜空诗谜,踏遍歌声。醉翻豪侠,走困娉婷。饮不竭春酒绳绳,扮不了社火层层。平添上,锦重重五百座琥珀歌楼;再涌出,红灼灼三千珊瑚宝井。又碾开紫巍巍千里玛瑙长城。前正、后正一年两度元宵盛。酒有情,诗添兴,催逼得雪月风花不暂停,运转丰亨到那元宵盛。张灯燎断银河影,这元宵连迓鼓敲残玉漏声,更倩取天上人间两重欢庆。喜天清地宁,爱风清月明。这的是太平年,夜夜元宵四时景。
进忠唱罢,把四个内相引得十分欢喜,直饮到五更方散。
回到班房里,一觉睡着,不知天晓醒来时,红日满窗才起来。陈保也着人来叫他到宅里,赏了十两银子,唤出十二个小内官来学唱。都一齐拜过师父,每年束脩五十两并四季衣服。进忠尽心教演,一二月间个个都可以唱得。
陈保大喜,凡有酒席,都带他一处坐。众太监要他顽耍,都抬举他起来,就如兴时的姊妹一般,时刻都少不得他,赏赐甚多,又有钻刺的送他礼物,身边日渐饶裕。他平日本是挥洒惯了的,手笔依旧又大起来了。内里大大小小都结交得欢喜,遇见宫人托他买东西,他便赔钱奉承,无一人不道他好,终日与众内官一处行乐吹弹歌舞的顽耍。
一日饮至更深,王安道:“明日小爷出阁讲书,要起早伺候,咱们早些歇了罢。”众人起身,吩咐各门管事的俱要打扫洁净,说毕各去安歇。
次日黎明起来,只见天色昏暗,北风凛冽。虽是二月初的天气,北风甚紧,自觉严寒,冷不可当。门才开,早已有太监领着校尉随皇太子出阁,法驾伺候。
进忠洒扫殿庭,同几个小黄门到文华殿上,早已摆得十分齐整。但见:
东壁图书,西园翰墨。黄扉初启,晋耆硕以谈经;紫阁宏开,分儒臣而入直。牙签锦轴,尽是帝典王谟;宝笈琳函,满座圣经贤传。玉墀下师师济济,佩声响处集夔龙;御座上穆穆皇皇,扇影开时瞻舜禹。一堂喜气,果然吁咈都俞;万国咸宁,不外均平格致。
正是:
圣德日新资启沃,元良天纵赖熏陶。御几上灯烛辉煌,香烟馥郁。孔子位前,金盘满贮时新果品,清酒香茶,金炉内爇着百和名香。有侍班官、引礼官、日讲官、侍讲官、东宫师保渐次而来。天气极寒,各官都冻得脸上青紫色,一个个浑身抖颤,口噤难言,都挤在东厢房内避寒。
是日该是礼部侍郎兼翰林学士郭正域值讲,他却后到,见殿上无火,也走到东厢房来。恰遇着文书房太监陈保也来直讲,二人揖罢,郭公道:“如此天寒,殿上何以不设火?”陈保道:“旧例:春日讲筵不设火。”郭公道:“礼因义起,物由时变,怎么拘得成例?似此寒极口噤,连话也难说,怎么进讲?”陈保道:“祖制谁敢变更?”郭公喝道:“胡说!若依祖制,仲春则当御罗绢,你怎么还衣重裘?”陈保见他发话,就不别而去。郭公对各官道:“此等寒天,殿上无火,怎么开讲?无论太子为宗庙社稷之主,即我辈一介书生,荷蒙皇上知遇,得列师保,也非等闲;今面色都改,倘受寒威,有伤身体,岂尊师重道之意!”便叫阶下校尉:“去各内官直房里,看可有火都去取来!”众官见他说得有理,齐声称是,都各领校尉去搜火。少刻,就搜出二十多盆火来,摆在殿上。两傍众官围定烤火,才觉稍和。
过了一会,才闻辘轴之声,太子驾到。众官出殿分班,打躬迎接。惟此日不跪班,亦尊师重道之意。太子到殿门首下辇。两边引礼官引至先师位前行四拜礼,复引至御案前,众官排班行四拜礼。侍讲官供书案,日讲官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