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尽。
原有两个舅舅,不幸你大舅舅死在任上,只剩下你二舅舅,名叫杜二公。虽然事我百般孝顺,家内欢娱,只忧一件不好:他倚仗着一身本事,武艺精通,专管非为歹事。前年领着老身,带着家口,来到此处,倚强压弱,把人家管的御果桃园,夺在手中,强住在此衙门之内,吓唬平人。不道欺心不足,又上太行山去,坐了第三把交椅。时常抬着狗肉,到那村坊镇店之上,敲诈乡民,挨门排户,叫百姓出来抹谷,自己称为抹谷大王。靠着山寨上做此勾当,灭理害人。这畜生若得改恶从善,老身情愿吃斋念佛。“说罢,频加嗟叹,拭泪不已。
匡胤听了这等言语,心下不胜惊惶道:“坑杀吾也!怎么这抹谷大王,就是我的嫡亲母舅?做梦也不知其情。方才打了这一顿,怎好与他相见?这都是吾的热心太过,致此莽撞之行。”辗转踌躇,懊悔无及。当时思想了一回,暗道:“吾今有此大过,不如央求姥姥说情,于中调停,便可解释了。”复又想道:“倘姥姥说了,母舅不肯听从,我赵匡胤这犯上之罪,如何可免?”心下愁思百结,竟无一策。追思半晌,忽然暗喜道:“是了,常言道:”男子肯听妇人言。‘吾今当请舅母出来相见,面求解劝,自然无事。但不知可有舅母也不曾?“遂使问道:”姥姥,原来二母舅是位英雄豪杰,正也不忝名门,颇为可喜。不知可娶舅母也未?“太太道:”就在本处娶讨一房妻小,只是也好横行,招灾惹祸,因此老身更添愁闷。“匡胤道:”这也不妨,英雄配偶,理固相当。敢祈通报,请来相见。“太太道:”且慢。
闻说昨日往桃园里去了,敢是此时尚未回家。“
匡胤听了,又是惊呆:“怎么往桃园里去了?难道昨日打的这位就是不成?”
便问道:“姥姥,你家的桃园,不知在于何处?”太太道:“这所桃园、就在千家店的庄梢,相离里余之路。可唤丫鬟请来,与你相见便了。”随叫一个丫鬟出来,对他说道:“你可往桃园去,请你主母回来,说有东京来的赵公子到此,请他回来相见。”丫鬟道:“奶奶今日清晨回家,现在房内安歇。”太太道:“既已回来,快去通报。”丫鬟答应一声,走至内房报道:“奶奶,东京城来了一位赵公子,就是太太的外孙,太太叫请奶奶出来相见。”原来这妇人因是昨日被匡胤打坏,今日回家,正在房内睡觉,听见这话,暗自思忖:“我久闻东京赵家外甥,乃是当今豪杰,今日到来,礼宜相见。只是可恨昨日那偷桃的贼,把我打了一顿,浑身疼痛,行步艰难。”勉强起身,往妆台前整顿乌云,把菱镜一照,但见鼻青眼肿,残破难堪。只得把些脂粉满面搽盖。梳妆已毕,换上一套新衣,挨着身上的痛,慢慢的走出堂来。先使丫鬟通报。匡胤立起身来,留心往里一看,早惊得面如土色,暗暗跌足道:“坏了,坏了!果是我误打了裙钗。得罪母舅,还可委曲解释;今又得罪了舅母,这事如何可解?却不道两罪俱发,谁来讲情?”没奈何,走上前去,曲背躬腰,叫声:“舅母大人在上,外甥赵匡胤拜见。”那母夜叉还了礼,将眼往外一看,唬了一跳,往后倒退几步,肚里想道:“这不是昨日在桃园里打我的红脸大汉么?
怎么就是我家的外甥?但是舅母被外甥打了,羞也不羞,我还有何面目去见他?“
转回身来,往后就走。
那太太见了,登时大怒道:“这贱人却也作怪!平日间见了外人,尚然泼辣辣,有许多说话;今日见了外甥,反是这等小家样子。我儿,你且坐下等着,待我亲去问他有何缘故。”说罢,往后要走。匡胤暗想道:“我如今若不说明,姥姥怎知就里?”遂走上前来,一手搀住道:“姥姥且请回来,尚有说话。”太太道:“我儿,休要扯我,待我问他一个端的:为何见了别人不怕,见了外甥就羞怕起来?”匡胤道:“姥姥且休动怒,内中却有隐情,待甥细说。”太太道:“我儿,你也说这混话,你从来不曾与这贱人相见,怎知有甚隐情?”匡胤道:“姥姥有所未知。我昨日未进千家店时,误入桃园,因见园内鲜桃生得异种,况在初冬,觉得希奇,一时动了喜爱之心,不问而取,食了几个。却被丫鬟见了,报知舅母,舅母就拿着两根铁锤,赶到跟前便打。”太太听了大怒,一手指定里边,高声大骂:“贱人,你这没廉耻的劣货!外甥吃了几个桃子,能值几何?你便拿了这铁丧棒去打他,可不打伤了我的亲骨肉么?”匡胤慌忙止住道:“姥姥且休烦恼,外甥还有话说。那时我一则未曾会面,不知是位长上;二则我生平贱性,不肯下人:因此得罪了舅母,致有害羞。只怕舅母因羞成怒,外甥受责难当,还求姥姥做情解功则个。”太太听了,方才明白,叫道:“我儿,你且放心,这是从未识面,一时得罪何妨?待我与你和解,你舅母自然不怪了。”
说完,来到后房,正见母夜叉独坐床沿,羞惭忧闷,见了婆婆进来,即忙立起。
太太叫道:“媳妇,方才外甥告诉与我,昨日他在桃园经过,偶然见了鲜桃可爱,因此吃了几个,你就将铁锤打他,也算你倚大欺小,量窄不容。然从未识面,却也怪你不得。自今与你辨明,便是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