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大喜,传旨设宴宫中,夫妻父子共饮同欢。
酒至数巡,柴荣离席奏道:“臣儿有一事启奏父皇。”周主道:“我儿有何事情?”
柴荣道:“臣儿有一故友,名叫赵匡胤,此人有文武全才,变通谋略,乃国家柱石之器。望父王选来重用,则皇基可固,四方宁靖矣。”周主道:“王儿所奏,谅此人定自贤能。俟朕明日临朝,将赵匡胤宣来,封他官职。”柴荣谢恩,入席欢饮,至亲三口,论古谈今,直至三更,方才安寝。正是:
一宫聚乐情无已,万国欢腾戴有周。
却说匡胤等数人,至次早起来,张光远、罗彦威各各回家,匡胤亦至家中省视,惟郑恩、赵普住在柴荣王府之内。那匡胤来到家中,见了父母,就哭拜道:“不孝匡胤惹下大祸,逃灾躲难,流落他方,以致抛弃膝下,久违定省。今日遇赦回家,望父母大人恕儿不孝之罪。”那赵弘段因匡胤惹祸逃离,汉主追捕甚急,因此报明其故,罢职回家,合家性命几乎不免。幸而换了新朝,一切前罪俱在不问,所以罢闲在家,倒也安乐。今日见匡胤回来,未免想起前情,心怀怒气,骂道:“好逆子!
我只道你死在外边,怎么还有你这畜生性命回来?“当下杜夫人在旁相劝道:”老爷不必动怒,谅孩儿自今以后,改过自新。“又谓匡胤道:”我儿,你一向在那里安身?使做娘的终日倚门而望,心常忧虑,茶饭不沾。今日幸得回家,骨肉相叙。
你可把在外之事,细细说与我知道。“匡胤跪下对道:”孩儿自从杀了御乐,逃往关西,欲投母舅任上存身。于路遇了柴荣,即今新王之侄,与孩儿结为兄弟,因而相随柴娘娘车驾进京,来见父母。“杜夫人道:”我儿,你既到关西,可曾寻见母舅么?“匡胤道:”母亲,不料大母舅在任身亡,于千家店遇了外婆并二母舅……“
遂将前事细细说了一遍。杜夫人听了大喜。赵弘殷叫道:“我儿,如今新君在位,我已不愿为官,罢闲在家。你遇赦回还,从今不可任心生事,再蹈前非;当与兄弟安住在家,读书习艺,免了吾惊恐之心。”匡胤道:“谨遵严命。”当日无事。不提。
先说那军师王朴,当时辞官避位,衣锦还乡,侍奉慈亲,笃于敬养。不期亲寿过高,寝疾而逝。王朴哀毁不胜,凡衣衾棺椁,极尽其礼。殡葬已毕,守制在家。
周主闻知其信,钦差官员,赍奉御馔祭奠,制额褒赠,甚相荣宠;又下诏书,钦召进京,以匡朝政。王朴本不奉诏,因其偶观星象,知得真主有难,趁此机会进京,以便从中解救,所以同了差官,来到京中,朝见天子。周主得见大悦,御手相扶,金墩赐坐。王朴谢恩坐下。周主道:“朕自不见先生,如失左右手,思念不置,今日得见,朕愿足矣。”即加封枢密使兼中书令。王朴谢恩,奏道:“皇上乃英明之主,治道得宜,天下已具太平之象,而犹眷念于臣;臣以庸材得蒙殊遇,虽肝脑堕地,不足以报涓埃之万一,而又加以重爵,恩宠倍隆。臣今老母已终,无复顾虑,当尽愚衷,以效忠于陛下也。”周主龙情大喜,传旨设宴,管待王朴。是日,君臣同饮,尽欢而散。正是:
最喜君臣如鱼水,果然敬爱似滋胶。
次日,周主驾坐早朝,受文武百官朝见已毕,传旨宣晋王上殿。柴荣来至驾前,嵩呼俯伏。周主道:“王儿,昨日所举之赵匡胤,与朕宣来,朕当试其抱负,量才擢用,然后受职。”柴荣领旨,即着宣召官前往赵府,召赵匡胤进朝见驾。匡胤见召,随差官即至金阶,山呼朝见,俯伏尘埃。周主留神注目,往下一看,认得是禅州城上放箭之人,登时睁翻龙目,咬碎银牙,指定了匡胤骂道:“好红面贼!朕与你何仇,你敢箭伤朕左目?只道今生难报此仇,谁知你自来投网。传旨驾前官,与朕将红面贼绑了,还要查他家口,一同候旨取斩。”当殿官奉旨,不敢停留,走下殿来。唬得匡胤魂不附体,正不知祸从何未,一时无措,正如:
就地踊出金钱豹,从天降下大鹏雕。
当殿官至丹墀,将赵匡胤登时绑了,推出朝门候旨。
柴荣见周主发怒,将匡胤绑了要斩,不知何故,心甚着忙,在龙案前双膝跪下,口称:“父王,为何见了匡胤,龙心不悦,将他绑了,又要拿他家属?不知他所犯何罪,触怒圣心?”周主道:“王儿有所未知。朕前日在宫无事,偶尔假寐片时,梦游禅州。忽见这红面贼在城上暗发一箭,将朕左目射伤,至今还痛,时时流血。
今日得遇,定当斩首,以正其罪。“柴荣道:”父王,此乃梦寐之事,岂可认真?
况赵匡胤乃文武之材,有忠义之志,用之有益于国家,故臣儿冒昧荐举。今父王若以梦中之人与他仿佛,一旦加以非刑,则赵匡胤无罪而受死,恐于心未必能甘。还望父王谅之。“周主道:”朕见这贼站在城上,明明白白将朕射伤,衔恨已久,今日岂肯释怨于彼那?“柴荣道:”父王虽当盛怒之下,必欲置赵匡胤于死地,彼亦受死不辞。然臣儿恐有碍于贤路,使天下英雄闻风自危,不敢前来求取功名。那时投往别邦,资助敌国,天下动摇,何以御之?望父王以社稷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