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非比那些稗官野史,皆系假借汉唐宋明,但凡有个忠臣,是必有个奸臣设谋陷害,又是甚么外邦谋叛,美女和番,摆阵破阵,闹妖闹怪。还有各种艳曲淫词,不是公子偷情,就是小姐养汉,丫环勾引,私定终身,为人阻挠,不能成就,男扮女妆,女扮男妆,私自逃走。或是岳丈岳母,嫌贫爱富,逼写退婚,买盗栽脏,苦打承招,劫狱劫法场。实在到了危急之时,不是黎山老姥,就是太白金星前来搭救,直到中了状元,点了巡按,钦赐上方宝剑,报恩报怨,干部一腔。在作书者或是与人有仇,隐恨在心,欲想败坏他的家声,冀图泄恨;或是思慕那家妻女,未能如心,要卖弄自己几首淫词艳赋,做撰许多演义。传奇,南词北曲。那些书籍最易坏人心术,殊于世道大为有损。今吾此书,是吾眼见得几个人做的些真情实事,不增不删,编叙成藉。今方告成,凑巧遇见尔来,醒有凤缘。.吾将此书赠尔,带了回去,或可警迷醒世,切勿泛观。"说毕将书付与在下。那时也末及检开看视,就摆于衣袖之内,转眼之间,一阵清风,那二舆不知何处去了。赶忙望空拜谢,仍由旧路下了高山,到了潭边。那知不是先前那样荒凉,两岸皆植花柳,绿绿红红,见有许多房舍,又有许多粉头,翠袖红裙,抹粉涂脂,将在下请到房舍里面。那些粉头燕语莺声,扭扭捏捏,也有要首饰的,也有要衣服的,也有要银钱的,也有要玩物的,也有留着吃酒的,也有留着住宿的。不由得情难自禁,同着一个丽色佳人,共人罗帏,覆雨翻云,直睡到红日东升,才醒来。睁睛一望,那里有甚么房屋!有甚么美女!只见睡在荒郊,身旁睡了一个白骨骷髅。吓得在下一声大叫,惊醒来却是一场异梦。惟觉衣袖中有物,取出一看,乃是一部书籍,面上写着"风月梦"三宇,不觉诧异,揭开书来观看,见有四句写道:
胡为风月梦?尽是荒唐话。
或可醛痴愚,任他笑与骂。
但不知这《风月梦》叙的些甚么人?做的些甚么事?看官们不嫌絮烦,慢慢往下看去,自有分解。
第二回 袁友英茶坊逢旧友 吴耕雨教场说新闻
话说江南扬州府江都县,有一人姓袁名猷,字友英,祖父袁漳,府学廪生,父亲袁寿,中式武举。袁猷幼恃溺爱,读书未成,身体又生的瘦弱,不能习武,祖父代他援例捐职从九品:娶妻杜氏,尚未生育。袁猷为人,生得刁滑,性耽花柳;终日游荡。仗倚祖父威势,惯放火债,总是九折加二,八折加一利息。又交结了一班狐群狗党,捉赌挤娟,搭指讹诈,无恶不作。到了二十余岁时,奉桌宪行文江都县访拿收禁,他祖父父亲不知寻了多少门路,花了多少银钱,才将袁猷从轻革去从九职衔,问拟徒罪,发配苏州府常熟县安置。
三年徒满释回,祖父袁障已故,袁猷拜见过父母,与妻子杜氏相见,谢其数年侍奉翁姑一番辛勤,杜氏还礼,各诉别后离情,悲喜交集。家中摆了酒席,骨肉团聚。过了数日,袁猷与妻子杜氏商议,将家中衣饰折变了些银两,依然又放火债。所得利息,足可过活。
袁猷本是游荡惯了的人,每日仍是在外交结三朋四友。正是人以类聚,物以群分。他所交结之人,无非那些惯放火债,以及眠花宿柳那一班好友。这一日午后,正同监运司衙门里清书贾铭。扬关差役吴珍在教场方来茶馆,一桌吃茶闲谈。你言我语,总是谈的花柳场中。这个说是那个堂名里某相公人品好,那个说是那个巢子里某相公酬应好,那个又说是莱相公大曲唱得好,某相公小曲唱得好,某相公西皮二黄唱得好,某相公戏串得好,某相公酒量好,某相公台面好,某相公拳滑得好,某相公床铺好。。。。。。。
三人正在说得豪兴,这见茶馆之外,走进一个约年二十岁的少年人,雪白圆脸,秀眉朗目,脑后一条大辫,约有二两多元色头条辫线。头带宝蓝大呢盘金小帽,面前订着一个点翠赤金牡丹花,内嵌大红宝石帽花,大红线纬帽结,大红生丝京八寸帽须铺在小帽后面。身穿一件蛋青虞美人花式洋绢大衫,外加一件洋蓝大呢面。白板续里。订金桂子钮扣军机夹马挂,钮扣上挂了一个于绿翡翠龙圈。金索五件头金剔牙杖。大杉岔子外露出松花绿花边镶滚褂,藕色。金。白三色芜蓉带的胯带,秋葵色。洋绢面。玉色西庄岫里夹套裤,谈青杭绸。杭双龙抱柱夹袜。足下穿一双天青贡缎。镶白羽毛。二十八层毡底时式镶鞋。左手大拇指上带了个赤金桶箍式戒指。于绿翡翠斑指。第四指上带了一个赤金桶箍式戒指,两个藕节金间指。背膊上带了一只圆绠金镯,约有四两多重。右手拿了一柄真乌木。三十二根骨子。二面洒金。真张子元杭扇。后面跟随一个俊俏小厮。
这少年进了茶馆,到了里面,蓦然看见袁猷,连忙走到跟前,作了一揖,笑嘻嘻的说道:"友英兄,久违,久违,今朝幸会。"袁猷一看,不是别人,是他从前问罪在常熟结盟交好的。此人姓陆名书,宇文华,今年尚未足二十岁。他父亲在常熟县承充刑房提牢吏,因为生得精明强干,百伶千巧,历任官府得喜内外穿插,因此家资饶裕。陆书并无妨妹,乃系独出,他父亲十分溺爱,任他终日在外游荡。前与袁猷在常熟妓院相逢,结拜金兰,朝夕相聚,胜似同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