际,如出两人,此中有无别情,或为邮差误投,或为奸人所弄,妾殊不能自决。令无他言,惟盼君速来,以证明此事,而后再及其他。方寸已乱,书不成文,谨忍死以待行旌。
  余阅毕此书,痛愤交并,忽而抚膺长恸,忽而戟指怒骂,几忘却静庵在座。
  静庵骇曰:“君痫发耶?胡作此态?”余昏惘中竟以函授静庵使阅。
  静庵阅之深不解,诘曰:“君归究何事?且又何为以书交李某,生此变端,自寻苦恼?”
  余曰:“余何尝有书!此必为李假托。余归盖亦为彼所赚耳。”因将前后事迹及余悬揣之意语静庵。
  静庵聆竟,频蹙良久,乃言日:“君未有书,则事诚大奇。
  汝两人时以文字相酬答,笔迹当能互认。李某纵能以假乱真,而在习见者视之,必能认出破绽,今竟懵然不察,何也?且余尚有所询于君,君假余家为通信之机关,曾得若人承认否?即承认矣,能信余否?余读彼此函中有假手他人秘密宣示之语,君之嘱余传书,盖亦假手他人以秘密宣示也。余心乃亦不能无惴惴。”
  余愠曰:“余心急如焚,子乃以此无谓之闲言聒我。余固曾告彼,君为余至友,彼亦知君为道义中人,必能为余守此秘密之德义也。兹且谈余事,余意中所悬揣者今验矣,则将奈何?”
  静庵曰:“余前劝君速求解脱,盖深知情缘好处,魔劫随之。今果有此意外之变,吾言岂其妄哉?然事已至此,君亦乌能坐视,任彼恶人肆其荼毒?惟有急速一行,相机以图补救耳。”
  余曰:“速行良是,老母不允,则又奈何?”
  静庵默思有间,抚掌曰:“彼用一纸书,为调虎离山之计。
  君即可仿其法为金蝉脱壳之计,可伪为一校长来书,谓有省视学将至,必得力疾来校云云,则君可行矣。”
  余以事属欺母,初未敢承,顾舍此实无他法,则亦允之。
  静庵即别去。
  是晚余用静庵计,母果见许,次晨即成行。
  一叶扁舟,又逐秋波而去。归既茫然,行又惘然,仓皇急遽,乃类出亡。心绪之懊恼,行踪之狼狈,盖至此而极矣。舟中成一律曰:何事奔波不肯休,西风吹绽鹉鹔霜裘。
  吴门乍返三秋棹,蓉水重开一叶舟。
  踪迹连番真孟浪,溪山此去许勾留。
  芦花如雪枫如火,空有诗囊压杖头。
  江神解事,风助一帆,抵螺村时尚未晚,来来去去,计时未阅一周。脚跟无隙,青山笑人,此亦《石头记》中所谓“无事忙”也。
  既返馆,即呼鹏郎至前问之。鹏郎见余似惧,全失其活泼之态。余知余所测者确漏泄春光者,必此儿也。
  鹏郎曰:“先生之去,余母不知何事。至第二日晚,李先生来余家,命余出见,以一纸授余曰:‘此先生诗稿,嘱余转致若母者。汝可将去。’此外尚有一函,嘱余须面交若母。余并向索函。李不可,曰:‘此函颇重要,必面交,不能由汝转达也。’余无奈,持纸入,如言述之母前。母阅纸毕,似怒且骇,既乃命余出,请李先生归,亦不向之索函。李乃逡巡去。”
  余厉色诘之日:“李先生安知余与若母有通函之事?此必汝所饶舌。其速言无隐。”
  鹏郎知不能讳,则亦流涕自承为李所诱,惟嘱勿告其母。
  余叹息曰:“然则若母今作何状耶?”
  鹏郎曰:“李去后,余母即晚作函达先生,嘱先生速来。
  今盖病矣。”言至此而秋儿呼鹏郎。鹏郎乃与秋儿匆匆去。
  晚餐既罢,秋儿独来,问余日:“公子不别而归,乃累夫人急煞。去后果有函托李先生否?函中又为何语?夫人嘱婢子致问,立待公子答复也。”
  余乃告以速归之故,且言实无函交李。秋儿不信曰:“李所交来一纸,夫人谓确系公子亲笔,辨认无讹,何得云无?”
  余闻言亦甚讶,辩诘久之,嘱秋儿将此纸出,待余自认。
  秋儿乃去,交二鼓始复来,悄悄语余日:“夫人嘱婢子导公子去,与公子面谈。其速行。”
  余逡巡久之,念此事负梨影滋甚,且疑窦不明,非明证不可。即涉嫌疑,亦所难避,乃坦然随秋儿行。回廊曲折,而达于梨影所居之醉花搂。
  楼凡两楹,在内者为卧室,在外者为书室。余既登楼。秋儿嘱余于外室中小坐,捧茗献客,复回身揭帏入内。久之无声,余悄坐一隅,心如鹿撞,而十分惊惧之中,却带有几分快慰。
  念咫尺天涯,相思苦久,一室晤言,恐终无分,今乃以奸人播弄之故,居然身入广寒,许见嫦娥之面,此真为梦想不到之事。思至此则私心窃喜。
  而此时一阵兰麝之香,由帷罅徐徐透出,送人鼻观,尤令余心魂为醉,飘然若不自持。更游目室中,牙签玉轴,触目琳琅,翡几湘帘,位置闲雅,知必为梨影平日清吟之所,则又不禁窃叹其聪明绝世,风雅宜人。而现于余之眼前者,乃无一物不觉其可爱。正延伫间,帏风动处,梨影挟秋儿珊珊出矣。
  梨影既出,余起立为礼。彼亦微微裣衽,旋示意秋儿,纳余坐,己亦就坐,低鬟不作一语。
  余窃窥其容,较之前月楼头瞥见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