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与郑璞一路回来,于路道:“兄弟为何如此性急?”郑璞道:“我若不发急,他还不放你哩!”
  两兄弟说着话,已是到家,此时尚在三伏之日,天气正热。他书房是个泥地,南边地方未免有些潮湿。郑璞却自己早起生了一大盆木炭,放了一把苍术、芸香在内,关上了门。那木炭渐渐旺将起来,烘得里面如火坑一般价热,满屋都是烟气闷住。他回来一开门,烟气外冲,岑秀吃了一惊,看里边时却是一大盆炭火已待烧还。岑秀道:“这是为何?”郑璞连忙谣头道:“不要响,是我早上起来瞒着他们生了这盆炭火把地烘烘燥,哥哥在里住不受潮湿气。”岑秀笑道:“兄弟也太过虑了。”因即叫岑忠同他小厮容儿快将火盆扛出,将窗门大开放出烟火之气。郑璞一直拉岑秀到上房明间内来坐下。
  此时他婆媳正在厨房收拾午间肴饭,郑璞自己去取茶来吃。岑秀道:“兄弟近日文思如何?”郑璞笑道:“不瞒哥哥说,比从前熟滑了好些。”岑秀道:“这是用了苦功文思日进,所以下笔敏捷了。”郑璞笑道:“哥哥猜得也着,却是亏了你弟媳妇的教导。”岑秀惊问道:“原来弟媳妇是个才女?”郑璞摇头道:“甚么才女?他又一字不识,全不在行。偏要我一日做一篇文章,又不会出题,拿了一本书指着那一句就要做那一篇,还恐我骗了他,在题目文章上都记了记号,说遇了通人还要对问。及做完了又要朗朗念与他听,若做不完就不许我进房睡觉,比宗师还利害。”岑秀笑道:“原来如此。”他弟兄在上房说话,不料大娘子有心,在窗外听了个明白,转身来告与婆婆。郑婆婆笑道:“这是他第一个心上敬爱的人,又是骨肉至亲,比不得外人,随他说罢了。”当时同着媳妇走来。岑秀与姑娘作了揖,大娘子也万福过,就进里间去了。岑秀道:“兄弟可把近日窗稿与我一看。”这话才说罢,大娘子在里边听见,想道:正不知他平日做的是些甚么,好与不好又没处去问。今听见岑公子要看他的文章,连忙捧了一大卷出来,放在桌上道:“正要请伯伯看看,不知做的是些甚么?”岑公子随手取了一篇看时,题目是:《柴也愚,参也鲁,由也谚》。通篇看了,虽是平铺直叙,文理却还清通。又看了一篇,是经题:《女曰鸡鸣》,也颇平顺。因道:“兄弟近日文章果然比前清通了许多,若再加琢磨,便可驰骋文场了。”郑婆婆也喜道:“如今得侄儿在这里指教他就好了。”大娘子听得说他文章比前更好了,方知平日不是哄骗他,心下也十分欢喜。郑璞见表兄称赞他文章比前好了,就拍着大娘子的肩头道:“你平日不信,今日何如?”大娘子见他又发起呆来,就转身往厨房去了。郑璞当下立逼着表兄与他改了这两篇文章。
  已是晌午时候,婆媳两个在厨房收拾端正,叫容儿就端在上房吃饭。岑秀道:“我同兄弟在外边去吃,这里好让姑姑、弟妇在此。”郑璞道:“没得说,大家一同吃吃就是了。那里三桌两席?”岑秀道:“姑姑却不妨,弟妇如何好同桌?”郑璞道:“这样说,且待我们吃过了他再吃罢。”岑秀道:“在此日子正长,却不是常便。”两个正在分说,郑婆婆走来道:“侄儿就在这里吃,我们还未吃哩!”岑秀见姑娘说了,只得坐下,容儿斟上酒来。郑璞酒量原好,又见了岑公子,心下十分欢喜,一面说笑,只顾大杯价吃起来。岑秀道:“我们且吃了饭,到晚间月明下和弟畅饮何如?此时恐怕有朋友来会,吃得脸红红的不好看相。”郑璞道:“哥哥说得是。”因此两弟兄吃完饭就到外边书房里来。岑公子取出两匹茧绸递与表弟道:“这是你舅母在山东带来的,这紫色的姑姑们好做两件衫子,这本色的兄弟好做衬衣。”郑璞笑道:“舅母老远带来,一定是要收的。”就捧了进来道:“这是舅母送的。”交与母亲收了。
  岑公子自搬到此,每日有朋友来回看,也有请接风的,到忙了十来日才得清静。看看场期不远,大家打点精神赴试。正是:
  只缘才品超群出,应有逢迎倾盖来。
  不知他两表兄弟如何进场?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十回真铁口五星断休咎程操江一语解纷争
  却说岑公子搬在姑娘家居住,他表弟夫妻两口十分恭敬。过了十余日,早又是中元佳节,这日是报恩寺的兰盆胜会,弟兄要同去游玩。一早起来盥洗,吃了点心就同出门。到得寺中,大殿上建水陆道场,香气纷坛,游人如海。弟兄们四下观玩了一回已是早饭时候,就同到一个洁净面馆内吃了面,出来复去塔上游了一回,无非一片繁华热闹。岑秀道:“我们到个清静些的所在去坐坐,避过了午间烈日回去,不要在这里挨挤,甚觉无趣。”郑璞道:“前日有人说水月庵里来了个江西的星相先生,如神仙一般的准。我自哥哥来了,不曾去得。今日我们同去试他一试,看他如何?”岑秀道:“甚好。”
  两人一经行来,也有一里多路,却是个僻静去处。来到庵前,见庵门外有个招帖上写着:“江西真铁口星相无差”。进得庵门,果然好座幽闲静室,正中供着一尊弥勒古佛,背后是韦驮尊者。第二层便是正殿,上供一尊如来佛祖。东边一座小门,进来另是三间小殿,供着普门大士。侧首朝东三间客座,门上贴着“真铁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