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谶语,如何反假他兵权?心下只管沉吟,欲要追回成命,又见疏已发出;欲要改委一人,又因一时没有良将。也是天意有定,炀帝正踌躇未决,段达忽又献上一道表来。炀帝慢慢的展开看时,却是长安令献美人的奏疏。炀帝见了,心下一喜,就连李渊的事情都忘记了。因问段达道:“既是献美人,美人却在何处?”段达奏道:“美人现在苑外,未奉圣旨,不敢擅入。”炀帝即传旨叫宣。不多时,将美人宣入院中。那美人见了炀帝与萧后,慌忙轻折纤腰,低垂素脸,俯伏在地。炀帝将那美人仔细一看,真个生得娇怯怯一团俊俏,软温温无限驻骚,比那些脂唇粉面,大不相同。
有诗为证:
浣雪蒸霞骨欲仙,况当十五正芳年。
画眉窗下骄新月,掠鬓风前斗晚烟。
桃露不堪争半笑,梨云何敢压双肩。
更余一种憨呆态,销尽人魂实可怜。
炀帝见那女子生得十分娇情,满心欢喜,因亲用手将她扶起,问道:“你今年十几岁?叫什名字?”那美人答道:“妾姓袁,小字叫做宝儿,今年才一十五岁。妾家父母闻知万岁选御车女,故将贱妾献上,望圣恩收录。”炀帝笑道:“放心,放心!决不退回。”遂同萧后带了宝儿,竟到十六院来。众夫人见炀帝新收宝儿,忙治酒来贺。大家又吃了半夜,单送萧后还宫。炀帝就留在院中与宝儿宿了。原来宝儿年纪幼小,犹未谙风情,与炀帝交欢,当不得蜂揉蝶采,做尽了百般娇怯。炀帝满心畅快,愈加怜惜。次日起来,就赐她为美人。自此以后,行住坐卧,皆带在旁边伺候,倒有十分宠幸之心。宝儿却无一点恃宠之意,终日只是憨憨的耍笑,也不骄人,也不作态,炀帝更加爱她。就是十六院夫人,也都喜她温柔款。炀帝又叫乐人教她歌舞吹唱,也是她福至心灵,教着便知,学着便会。不多时,歌喉舞态,比众美人更觉有几分轻扬婉转之妙。
一日,炀帝在院中午睡未起,袁宝儿私自走出院来,寻着朱贵儿、韩俊娥、杳娘、妥娘众美人去耍子。杳娘道:“这样春天,百花开放,我们去斗草,何如?”妥娘道:“斗草左右是这些花,大家都有的,不好耍子,倒不如去打秋千,还有些笑声。”韩俊娥道:“不好不好,秋千怕人子,我不去。”朱贵儿道:“打秋千既不好,大家不如同到赤栏桥上去钓鱼罢。”袁宝儿道:“去不得,倘或万岁睡醒寻我们时,却如何晓得?莫若还到院后去演歌舞耍子,还不误了正事。”大家都道:“说得是。”遂一齐走进院来,同到西轩中坐下。一递一个,把那些新学的词曲共唱演了半会。朱贵儿忽然说道:“这些曲子,只管唱它,没有什么趣味。如今春光明媚,你看窗前的杨柳青青,好不可爱。我们各人,何不自出心思,即景题情,唱一支杨柳词儿耍子。”杳娘说道:“既如此,便不要白唱。唱得好的,送她明珠一颗;唱不来的,罚她一席请众人,何如?”美人都道:“使得,使得。”妥娘道:“还该哪个唱起?”朱贵儿道:“这个不管,但有的就先唱。”说未了,韩俊娥便轻敲檀板,细啭莺喉,先唱道:杨柳青青青可怜,一丝一丝拖寒烟。
何须桃李描春色,尽出东风二月天。
韩俊娥唱罢,众人都称赞道:“韩家姐姐唱得这样清妙,真个是阳春白雪,叫大家如何开口!”韩俊娥道:“姐姐们不要笑我,少不得要罚一席相请。”说未了,只见妥娘也启朱唇,翻贝齿,娇滴滴唱道:杨柳青青青欲迷,几支长锁几支低。
不知萦织春多少,惹得宫莺不住啼。
妥娘唱毕,大家又称赞了一会。朱贵儿方才轻吞慢吐,嘹嘹呖呖唱将起来道:杨柳青青几万枝,枝枝都解寄相思。
宫中哪有相思寄,闲桂春风暗皱眉。
贵儿唱完,大家都说道:“还是贵姐姐唱得有些风韵。”贵儿笑道:“勉强塞责,有什么风韵在哪里?”因将手指着杳娘、宝儿说道:“你们且听她两个小姐姐唱来,方见趣味。”杳娘微笑了一笑,轻轻的调了香喉,如箫如管的唱道:杨柳青青不挽春,春柔好似小腰身。
谩言宫里无愁恨,想到秋风愁杀人。
杳娘唱罢,大家称贺道:“风流蕴藉,又有感慨,其实要让此曲。”杳娘道:“不要羞人,且听袁姐姐的佳音。”宝儿道:“我是新学的,如何唱得?”众人道:“大家都胡乱唱了,偏你能歌善唱的,倒要谦虚。”宝儿真个是会家不忙,手执红牙,慢慢的把声容镇定,方才吐遏云之调,发绕梁之间,婉婉啭啭的唱道:杨柳青青压禁门,翻风挂月欲销魂。
莫夸自得春情态,半是皇家雨露恩。
宝儿唱了,大家俱各称赞。朱贵儿说道:“若论歌喉婉啭音律不差,字眼端正,大家也都差不多儿。若论词意之妙,却是袁姐姐的不忘君恩,大有深情。我们皆不及也!大家都该取明珠相送。”宝儿笑道:“朱姐姐休得取笑,得免罚就够了,还敢要什么明珠。羞死,羞死!”杳娘道:“果然是袁姐姐唱得词情双妙,我们大家该罚。”众美人正争嚷间,只见炀帝从屏风背后转将出来,笑说道:“你们好大胆,怎敢瞒了朕在这里赌歌。”众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