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无度,法令滋章;教绝四维,刑参五虐;锄诛骨肉,屠剿忠良。受赏者莫见其功,为戮者不知其罪。骄怒之兵屡动,土木之工不息。频出朔方,三驾辽左。旌旗万里,征税百端。猾吏侵渔,民不堪命。乃急令暴条以扰之,严刑峻法以临之,甲兵威武以董之,自然海内骚然,无聊生矣。
司马德勘等缢死炀帝,随报之宇文化及。宇文化及道:“斩草不可留根。”遂令裴虔通等,勒兵杀戮宗戚。蜀王杨秀、齐王杨陈,以及各亲王,无论少长皆被诛戮。唯秦王杨浩,素与宇文智及往来甚密,故智及一力救免,方得保全。宇文化及既杀了各王,随自带甲兵直入宫来,要诛戮后妃,以绝其根。不期刚走到正宫,只见一妇人,同了许多宫女,在那里哀哀啼哭。宇文化及看见,忙厉声喝道:“汝是何人,在此啼哭?”那妇人慌忙跪倒说道:“妾乃帝后萧氏,望将军饶命!”宇文化及因见萧后花容月貌,大有姿色,心下十分眷爱,便不忍下手。因说道:“主上无道,虐害百姓,有功不赏,众故杀之,与汝无干。汝弗惊怖,我虽擅兵,亦不过除残救民,实无异心。倘不见嫌,愿共保富贵。”
此时萧后已在九死一生之际,得宇文化及声口留情,便涕泣说道:“主上无道,理宜受戮;妾之生死,全赖将军。”宇文化及说道:“但放心,此事在我为之,料不失富贵也。”萧后道:“将军既然如此,何不立其后以彰大义?”宇文化及道:“臣亦欲如此。”遂传各官道,奉皇后懿旨,立秦王杨浩为帝。自立为大丞相,总摄百揆。封其弟宇文智及与裴矩为佐仆射,封异母弟宇文士及右仆射,长子承基、次子承祉,俱令执掌兵权。其余心腹之人,俱各重重封赏;又杀牛宰马,大宴群臣。酒行数巡,因说道:“吾本无压众之心,汝等谬推为主。我自谅德薄,不足以当大位,故仍立新君。但一番更始,与旧不同。有功者必赏,有罪者必罚。国有常刑,军有纪律,各宜遵守,勿得违犯。”众臣齐声应道:“丞相之命,谁敢不遵?”宇文化及大喜。又命进酒,大家尽欢方散。次日又传出令来道:“主上无道之事,皆奸臣虞世基、裴蕴、来护儿等数十人所为。今日昏君既诛,奸人岂容在侧!可收戮于市,以警后人。”司马德勘与裴虔通等得了令,遂带领甲兵,将数十个助桀为虐的奸臣,都一齐拿至市中同戮。虞世基之弟虞世南,闻知此事,慌忙跑到市中抱住世基,号淘痛哭,请以自身代死。左右报知宇文化及。宇文化及传令道:“昏君之恶,皆此贼积成,岂可留之!且吾倡大义,只除奸佞,安可殃及好人?”竟不听。可怜众奸臣,献谀献媚,不知费了多少心力,方得高官厚禄,能享用得几日,便一旦同被诛戮,身首异处,好不苦恼。
正是:
奸人得志弄权时,只道天心再不移。
岂料一朝机局变,身膏斧钺臭名遗。
宇文化及既杀了众奸臣,又传旨查在廷臣僚,昨日有几人不至。赵行枢等查了回复道:“大小官员俱至,唯仆射苏威与给事郎许善心,二人不到。”宇文化及道:“二人素有重名,可恕其一次。再差人去召,如仍不前来,即当斩首示众。”却说苏威因谏炀帝罢选美女与修筑长城,被炀帝削职罢归。后来虽又起官,终然有几分侃直之名,当日闻炀帝被弑,竟闭户不出。次日见有人来召,自思逆他不得,遂出往见。宇文化及大喜,遂加其官为光禄大夫。后人悲其直节不终,作诗伤之曰:当时直谏言殊凛,今日如何屈膝行!
总是头颅拚不得,前忠后佞负虚名。
且说许善心字务本,乃高阳新城人。九岁而孤,惟母范氏,殷勤鞠养成人。仕隋为礼部侍郎,因屡谏忤旨,遂降为给事郎。闻宇文化及之变,因闭门痛哭,不肯入朝。次日化及差人来召,许善心必不肯往。其侄许弘仁劝之说道:“天子已崩,宇文丞相总摄大政,此亦天道人事代终之常,何预叔事?乃固执如此,徒自苦也。”许善心说道:“食君之禄,当死君之难;虽不能死,焉能屈膝而拜逆贼乎?”早有人报知宇文化及,宇文化及大怒道:“许善心何人,乃敢倔强如此!”遂差军士拿捉入朝。
众人得令,遂蜂拥而去。不移时,即将许善心绑缚入朝来。宇文化及大怒道:“吾举大义,诛杀无道,乃救民也,满朝臣子,莫不听从。汝何等之人,乃敢与吾相抗!”许善心道:“人各有志,何必问也!”宇文化及怒气不息,亏众臣齐劝道:“昔武王伐纣,不诛伯夷叔齐。今许善心虽违号令,然情有可原,望丞相恕之,令其谢罪改过。”宇文化及道:“既是众臣相劝,且饶其死。”遂叫左右解去其缚。许善心走起来,抖一抖衣冠,也不拜谢,也不开言,竟辄转身昂昂然走出朝去。宇文化及看了大怒道:“吾好意放他,焉敢如此不逊!”复叫拿回。众人又上来劝。宇文化及道:“此人太负气,今不杀之,后必为祸。”遂命其党牵出斩之,时年六十一岁。
后史官有诗赞其忠云:
砥柱狂澜强硬少,严霜弱草萎靡多。
从来独有忠臣骨,烈烈轰轰不可磨。
许善心被戮,其母范氏,年九十二岁,临丧不哭。人问其故,范氏说道:“彼能死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