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受了这般磨难,如今在此又背卖兄嫂。叔不仁,嫂不义,明日不得不设计还他。”随即灭了灯,上床睡了。只听见花笑人来家,醉语糊涂,欢声高亮,秦氏道:“有何快活心肠,何喝得这般泥烂?”推入房中,叫“睡了罢”。此夜花笑人得了银子,与秦氏着实欢会了一场。
  次早,文姿起来,梳妆打扮,穿了白衫,带了孝髻,故意在花笑人夫妻面前欢容笑口。花笑人绝早即往乌心诚家中,叫乌心诚到张洪裕处,打点人夫船轿。到午后之时,文姿涂眉扑粉,口唇上了胭脂,走到秦氏房中,欢欢喜喜地说道:“汝夫二叔今已嫁我,幸是有财的客商。此去有得吃,有得穿,料来不似花门中淡泊。只是成婚吉礼,必须要换吉衣。但我与二婶衣服当卖已尽,只有身上一衣,乞求二婶暂时相换。成亲之后,明日送还。我的白衣二婶不必还我,我到那边有得穿,白衣竟送与二婶罢了。”说完,即将孝髻除下,孝衣脱下,付与秦氏。秦氏见文姿肯嫁,也觉欢喜,就把身上衣妆脱与文姿穿戴,自己穿了孝衣。渐渐日色将西,文姿往自家躲过。秦氏领了六岁的儿子,坐在中堂,意欲送文姿上轿起身。只见一乘轿子随着许多人拥到门前,内有四个好汉,看见秦氏身穿孝衣,飞跑进门,抢了出去,抬在轿中,把轿门锁着,一溜儿抬得飞跑。乌心诚直送到河下上船,交与张洪裕。张洪裕叫水手忙忙开船而去。乌心诚又立了片时,见船远了,方才走回。
  到得自己家边,天色已十分黑暝,但见门儿闩着,忽闻里面房中似有笑语之声,因站住了听听。只听见房中有一个男人低低说道:“你将腰儿填得高些,我方才齐根。”听见白氏轻轻说道:“你可再送得重些,我方才快活。”又听见男人道:“我家大嫂嘴硬,受了多少寒衾冷枕。今夜好受用哩。”
  乌心诚听见这话,想道:“原来是花笑人这王八的!他又来奸淫我的妻子!”咬牙切齿,愤耐不住,把门乱敲。里边二人床上忙飞起来,急穿了衣。白氏开门时,花笑人即蹲在白氏身后。白氏口中骂道:“帮人卖了嫂子,回来为何出魂见鬼的,大惊小怪?”将身一挨,花笑人就捉一个空,跑了出门。说得迟,做得快,白氏即闩了门。乌心诚骂道:“狗淫妇,你做得好事!还不快点灯起来,待我杀这狗王八的。”白氏道:“我做恁好事?我便养了汉子,也不达与你写做书、卖人嫂子的一般拙直。我偏不点灯。”乌心诚只得自己吹起灯来,口中骂的“狗王八,狗淫妇”,手中提了灯儿,各处去照。白氏道:“照恁的?有一个写假书的汉子,在我房中。”乌心诚哪里能够照见,气得没法,只得忍耐,做起了嘴儿坐着。向来村中这些人见乌心诚为人奸诈,因姓乌,就称她是黑魍魉。见白氏背夫淫泼,称她是白魍魉。这也是名下无虚。正是:
  帮人卖嫂得便宜,魍魉仍遭魍魉欺。
  破帚破箕宜作配,生成一对好夫妻。
  且说花笑人跑到家中,只见儿子在门前哭叫“我的娘”,哀哀不住,有几个邻人围着解劝。笑人还只道儿子哭伯母,娘无颜见邻人,一头进门入房。房中无人,只见小儿子在床上,呱呱儿哭的不住。房中唤不应了妻子,就到灶边寻唤,灶边不应,又到后边大嫂房中去寻。房中灯儿微亮,只见呆呆地坐在大嫂床上。花笑人近前道:“儿了在那里叫哭,你呆坐在此做恁?快去抱儿。”将手去扯一把。那文姿即立起身来,将手一推,叫一声道:“啐!”花笑人定睛一看,原来是大嫂穿了自己妻子的衣服,依旧坐在房中,就叫一声道:“不好了!错了!”飞也跑到乌心诚家里来,连叫道:“乌王八,你做得好事儿!你把我的妻子卖了。”那乌心诚怒悻悻坐着,正要打那花笑人,听见笑人骂声,一头也骂道:“花王八,你做得好事儿!你淫了我的妻子。”开门出去,两个打做一块。且说文姿见二叔寻妻不见,放声号啕,情景可怜,就出外将两个侄儿抱进,又忙唤三叔追上二哥,叫二哥去追赶二嫂,说去不多时,还未成亲,可赶得转。花隽人急忙走到乌心诚家来,见两人打做一团,气吁吁地说道:“打做恁的?二哥可快去追赶二嫂,还追得转来。”
  花笑人听见,即放了乌心诚,两脚如飞的往河上就赶,一路找寻张洪裕,见船就喊,喊得喉咙声哑,竟喊不动了。跑了二十余里,竟无寻处。此时又气又苦,又一身无力,冷汗如雨,见一所小庙在河边,就一跤晕倒在庙门前。半时方醒,醒来时,手敲心,口叫屈,眼垂泪,痛切的半晌,慢慢儿挣将起来,垂头丧气地踱了回来。一路肝肠寸裂,挂念两个儿子,只得带羞回家。已是五更时候,叫三弟开了墙门,就问两侄儿何在,花隽人道:“大嫂领去一同睡了。”
  笑人走进自己房中,凄凄凉凉,没情没绪,哭了片时,上床欲睡,把手去解裤带,腰间没了肚兜,连那八十两银子竟没有了。自从在白氏身上,忙乱穿衣,出门东跑西窜,不知失落何处。此时花笑人开了口,竟闭不上,真个是死不得,活不成。把自家的头发恨恨地了一回,随即出房来,叫三弟点灯,在房里房外、宅院门后细寻了一番,只得进房去,上床呆呆细想了一遍,想不着头,昏昏沉沉地睡去了。次日,邻人得知,莫不掩口而笑,远近喧传,偏成了四句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