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有贼,忙走起来赶去,原来是旧相知,把她下身一摸了,都是精赤的。花笑人轻轻说道:“为何如此孩气?几乎做出事来。我去安稳了他们,少刻再来与你风骚。”那云管家在梦中听见主人喊叫,爬起来,碰头撞脑,摸得到主人房前,已是半日。问主人道:“贼在哪里?”云上升道:“去多时了,快点灯来。”
花笑人自外走进,吹起灯来,到房中去照。云上升起来,检点行李,一件也不失,见椅子上反多了两件裙裤。花笑人看见柳氏裙裤挂在椅上,假意道:“这两条裙裤是我们的,尚且在此,清平世界,有恁盗贼在此?大惊小怪!”烦恼了一番,拿了裙裤出房。管家也仍去卧着。云上升想道:“方才分明有一个人扯我衣被,我叫起来,听他走了出去,难道是鬼不成?倒受一番恶气。只得又睡了。花笑人即灭了灯,拿了裙裤,将店门活扣,竟到杨三家来。推门而入,把门上闩了,到柳氏房中,笑道:“好个骚妇人,裤都脱了,竟要与他勾搭,几乎白白弄了事,没处算账。”柳氏笑道:“我只道你在内,原来又做了客房。”花笑人道:“今日客人多,因那遭瘟的来得迟,没有房子,故此我权让与他。以后不可造次。”二人即上床做事。柳氏道:“我被这客人惊坏了。”笑人道:“不要忙,我明日少不得与他寻事,骂他一场。”弄到五鼓方歇。
笑人回店,即点起灯来,叫工人起来做饭,以便客人赶路。渐渐天明,众客次第都出了门。云上升也起来,梳洗用饭,收拾行李完事,到店前称银八分过去。花笑人即高声道:“差了,主仆二人该银二钱,没有八分的!”口中说,手中即将银泼去。云上升便添上四分,是一钱二分。笑人睁起一双怒眼道:“此一间房是我自家睡的,让与你睡,还不知好,反大惊小怪,扰动我们。二钱是一厘也不少的。”云上升道:“我来投店,哪管是你的房别的房,昨夜分明有人扯我衣被,我叫起来,听他走去了。你来与我做对,是何主意?”云管家接口道:“我们相公是科举应试的,你敢欺侮么?”花笑人轻口薄舌道:“看这个嘴脸,料然举人轮不着你们。你们便有造化做了官,也管不得本处百姓。”
云上升不觉发怒,便一掌撩去,打一个空。花笑人便赶出柜外,摩拳擦掌,与云上升厮打。乌心诚忙忙隔住了,说道:“相公是应试,要赶场期的,几分银子是小事。况且这一间房,往常客人多了,他让出来,也要二分头。他是粗人,言语激撞了,拿银包来,我替相公称罢。”外面又有几个邻人进店劝解。云上升只得在柜上摊开银包,乌心诚进柜内,拿了筹儿,将手去包中撮了一块,约有二分余,假意一称,道:“是了。”将银放过,即出柜来,搓挪云上升出了门。向来花笑人与乌心诚,一个做恶,一个做好,见忠厚客人,明明要多诈两分,不知诈过了多少客人。正是:
离家便晓前途苦,举目无亲客路难。
云上升只得忍气出门。管家道:“相公方才禀了官司,究治他一番,也说不得做了官管不得本处百姓。”云上升道:“这也容易。只因场期迫了,功名事大,那为这小人口舌,在此耽搁乱心。只有一件不明的事,我疑他恨他。”管家道:“相公是恁的事?”云上升道:“我早晨起床,见枕头的边有一朵女人的翠花,床下又翻出一双女人的睡鞋,因此想起昨夜的裙裤又是女人的。况且我睡之时,椅上并没有裙裤的,却从何来?早晨工人拿脸水进房,我问他主人内眷,他说在乡间。又问他昨夜客人可有娼妓接来在此玩花弄月,他说是店主自睡的卧房。我想来昨夜扯我被的,分明是他平日偷淫妇人,道我叫破,故来寻仇。我实恨他!”此后一心行路。
两日之期,已到南京省城。寻一所静寓,候至场期,进过三场。揭晓之期,云程竟中了举人。原来,句容县县主是他本房座师。云上升在省城忙了半月,回家时,路守句容,即去拜谒座师,殷勤叙话,不必说了,又款留道:“贤契且缓归期,屈留在敝治数日,自有别赠。”即差皂快寻一所雅房,送云上升寓下。
次日午后,戏宴相待。酒至一半,戏暂停止,云上升乘暇,将前乡试时投寓花笑人客店,说他如何诈银,如何殴辱。又把夜间有妇人进房,与拾花朵、睡鞋之事,细细说了一遍。县主道:“此人向来分明有窝奸之事了。只是无证无凭,难好罪他。小弟明日拿他来,只罪他的诈银殴辱,奸情不究,也便罢了。”戏完别散。
次日,早堂开门,云上升入门谢宴,后堂相见坐话。忽闻仪门外有人喊叫屈,似有厮打之声。此人向在县前值更,衙门人颇熟,故叫不来拦阻,后堂但闻喊声迫近。县主道:“这等可恶!贤契少坐,待我坐堂问他。”县主步出堂来,问道:“是何人喧嚷?拿过来。”只见两人跪下。一人禀道:“小的是杨三,向充老爷台下更夫。今晨更完回家,但见门不上闩,小的走到房内,灯还未灭,亲见这奸恶花笑人,从小的妻子床上爬起来。小的挡住扭他,他打小的一拳,逃出了门。小的随即跟他到店,喊叫地方四邻。反倒恃强,把小的乱打,反说小的诬奸赖良。冤屈无伸,求青天爷爷鉴察伸冤。”花笑人道:“小的是开饭店生理的。杨三常常到店,赊饭吃了,不有还银。今日计他饭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