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身去一看。若果好,就同沈媒婆当官交了银子,领了官凭,叫乘小轿抬了下船,岂不便益?”夫人道:“既如此说,就请爹爹去一看。若好,就成了罢。”道全道:“我上去是极易的,只恐眼力不济,看差了,误了你的事。”夫人道:“爹爹说哪里话!父女总是一体的。爹爹看了好,自然是好。有什误事?”道全道:“如此,就去便了。”
  夫人赏了稳婆五钱银子,吃罢午饭,要叫轿来抬了道全去。道全道:“不消,我是走得动的。”夫人就取出纹银八十两一包,外又将碎银十两,付道全带去,恐在外有些费用。道全接银袋了,就同稳婆上岸,转弯抹角,足足走了四五里,方到稳婆家。稳婆请道全坐了,就去取一杯茶奉上,说:“太爷请茶。老身先过去说一声来,请太爷去看。”道全道:“我要紧下船,你快去说了就来。”稳婆道:“我晓得,不消太爷吩咐。”说完,正要出门,只见稳婆的老公进来,道:“你到哪里去?这位太爷是谁?”稳婆道:“这是征西大元帅夫人的太爷,夫人在船上生了一位公子,要雇一个乳母,又即刻就要开船。我说:急切哪能凑巧:想起沈家前日发来官卖的妇人,乳浆倒甚好。方才说起,夫人就请太爷同我来一看,看中就要讨她。”老儿道:“你又多嘴了。这个妇人并这个小丫头,要八十两足纹银,连使费要到九十金,夫人不过要雇乳母,怎肯出此重价?你话也不说明,就来多事了。”稳婆望着老公脸上一啐,道:“你这老老,真是坐井观天,只晓得说这小家子话,可不先被太爷笑坏了。她是一位大元帅的夫人,整千整万也只平常,希罕这几十两银子,方才的话,我已都细细对夫人说了。她说:只要人好有奶,价钱也不为多。故请太爷同来的,银子也带在此了。谁要你这痴老老,虚吃力,假惊慌,埋怨死了人。”
  老儿闻言,陪笑道:“何不早对我说,这般来得凑巧,刚刚差人在他家大闹说,已经发来半月,如何没有银子去交,定要带那妇人与媒婆去比。吓得那妇人寻死觅活,我方才也劝了一会儿来。差人还在吵闹,把不得即刻有人买去。如今去说,再无不成的。”稳婆听了大喜,叫老公陪了道全,自己过去。不一盏茶时,只见稳婆笑嘻嘻地进来,道:“已说了。不但差人、媒婆欢喜,那妇人听说了,与小丫头两个都大喜道:‘有出头日了!’又再三扯住我,央求说:‘不论什么人家,情愿为奴为婢,小心服役,只求早成。’请太爷就去一看。若好,便即刻交银,抬人下船便了。”道全就与稳婆同去一看。见那妇人果然生得标致,随欲交银停妥。正是十年主仆轮流转,命相生成难强求。要知那官卖的妇人是谁?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五回 署关差客商受害 谋粮宪漕户遭殃  
  词曰:
  作宦岂容贪,见利须当省,但想婪财饱己囊,万姓嗟穷窘。  抱恨向谁言,含泪徒思拯。惟望清廉按院来,方得蠲民忿。右调《卜算子》
  话说那沈媒婆家官卖的妇人,你道是谁?原来就是林爱珠小姐。你道爱珠小姐嫁了利公子,随公公扬州上任,好不兴头,因何到官卖?原来,利公本性贪婪,在杭州数年,地皮刮尽。幸遇上台同病相怜,拼得银钱结交,不但不坏,反升了知府,一发肆无忌惮。当初同知是冷静衙门,虽贪有限。且儿子年纪还小,助纣为虐的,不过一个刁氏。今到扬州知府,已不比同知了。谁知贪财的人,偏又遇着交财的运。刚刚到任,未及数月,钞关上主事丁忧了。上台因利公是卓异的官,必然多才,就着他署了关差的印。你想贪财的人,走到银子窠里去,如何肯不贪?登时将天平放大了,杆子做小了,货物到关,报多了还说报少漏税。轻则索诈加添,重则连货籍没。客商无用的,忍气吞声去了。不服的,与他理论,便拿到衙门,非刑拷打,无处伸冤,客商受害,是不必说。更有本衙门的事,日日着人外边各县细访,倘遇着富翁有事在县,不论事情大小,原告被告,并不管县中已审未审,审得是审得不是,就一扇牌下去,劈空提了上来,将就过一过堂,就着人打合要多少银子,如数送进。即使无理的事,他便扭曲作直,一面情词,审到他大胜,哪管穷人死活!倘富翁吝惜,不肯出手,即使有理到极处,也不管他,不弄到他家破身亡不住。更有各县钱粮,必要按月完清报数,倘不足数,都要完在府柜,火耗极重,串钱要双倍,一一缴进。更有刻毒处,粮户完不足数的,或本人远出,即要将亲族代解,有妻子的,便将妻子解来,不论绅衿、士庶、男女,解到就送监,完足释放。不然,三日一比,女人都要责杖。百姓无不切齿痛恨。这还是他一人的恶迹。更有刁氏与儿子、媳妇,人人想做私房,着人外边四处招摇,有事到府,不论贫穷富贵,一千五百也要,一两五钱也要,或送夫人,或送公子,或送大娘,得了银子,或明对利公说,要他如何审,或瞒了利公,私弄手脚。大约有钱必赢,无钱必输。外边人便有“一印四官”之名。奈上司也是好财的,见他有得送,眼睛就像瞎的,耳朵就像聋的。就有人告发,一概不准。利公一发放心作恶,公子更加肆无忌惮。不独贪财,更兼贪色。对父亲说,监中男女混杂不便,须另设一女监在衙门内。访得各县有奸情事,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