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身之累。孩儿闻得林小姐才貌双全,德性又好。若一错过,哪里还有好是她的?”利图道:“你莫非听错了?我也闻得,他大女儿才貌果好,久已嫁与金家。他第二个女儿,并无才貌,不要听了虚言,娶到家时,悔之晚矣。至说她德性好,你何从知道?”公子道:“孩儿也不晓得他大女儿、小女儿,只知她名唤爱珠,尚未受聘,才貌是孩儿亲眼见的,并无差错。”利图道:“胡说!她是个深闺处子,何从见来?况才在她肚里边,一发无从看见。你莫非做梦么?”公子自知失言,只得设言强对,道:“孩儿前日偶然闲步,见林家园内荷花大开,进去一看,那荷池上面有书室一间。四壁贴满诗词,都是爱珠名字,台上图书满架,还有荷诗一首,墨迹未干。正在观玩,忽见里边有个绝色女子,同了一个丫环走进,见了孩儿,那女子便避了进去。那丫环就对着孩儿说:‘这是我家爱珠小姐的书室。你是何人?乱闯进来!’那时孩儿对说:‘偶尔看荷,无心到此。不知是你家小姐书室,但你家小姐是个女人,难道晓得读书,要这书室么?’那丫头就说:‘难道独有男子会看书?若说我家爱珠小姐的才,合郡驰名,哪个不知?哪个不晓?只怕苏州城内,没有这样才子,得配我家小姐哩!’孩儿又问:‘难道这样才女,还没有许过人家么?’她说:‘我家员外,慎于择婿。岂肯容易许人?’因此孩儿说是亲眼见的。望爹爹央人去,只求爱珠小姐便了。”那利图终是个禽犊之爱,听了公子一片假话,信以为真。就叫一个门客冯成写一名帖,去拜林旺,求他爱珠小姐,与公子为室。
  冯成领命,来到林家。家人接帖投进,员外不知何人?只得出厅接见,分宾主坐下。茶罢,员外道:“不知尊客到来,有何赐教?”冯成道:“小子冯成,蒙扬州府知府利公收在门下效劳,无事也不敢惊动。只因利公单生一位公子,有才有貌,心上必要择一个才貌双全的小姐为配。怎奈总未有中意的,所以担迟至今,年已十七,尚未受室。目下利公到此领凭,闻得令爱爱珠小姐,才貌俱全,可称匹配,特命小子作伐奉求,不识尊意若何?”员外听说现任知府的公子求他女儿,好不喜欢,道:“利公目下来领凭,不知是何处升转的,公子可同在此?”冯成道:“是杭州府同知,新升的。”员外一想,道:“莫不六年前在此请石道全医夫人病的么?”冯成道:“正是。”员外道:“如此说,公子没有尊堂了。”冯成道:“公子原是二夫人所生。如今二夫人已为正室,一家全是她作主哩!”员外闻知大喜,道:“冯兄请少坐,小弟进去与房下商酌奉复。”随即别了员外,笑嘻嘻走到里边,将冯成来意,细细与院君一说。院君听说现任知府的公子求她女儿,更觉欢喜。还恐女儿心上不愿,又到园中私问女儿。哪知原是女儿勾引来的,有什不从。员外随将个大红全帖,写了爱珠年庚,付冯成取去。利家也不占卜,单到课命处,选了一个毕姻吉日,只隔十日,便连夜买了绸缎花柏,换了金珠首饰,又封金百两。先命冯成去说知,随即送去。又当下聘,又当通信。员上见日子甚近,幸喜妆奁久备。只衣裳还要添些,即刻叫了数十裁缝做起衣服。等花轿到门,就打发女儿上轿。先于隔夜,将妆奁送下船去。利公、刁氏见妆奁十分齐整,先已欢喜,厚赏来人。次日,花灯鼓乐,执事旗伞,相迎下船,就在船中拜了天地父母,送入房舱,饮过合卺杯,丫鬟送出,闭上舱门,尽道一对新人欢喜,谁知两般旧物成交。正是解带宽衣,不用新郎代替,淫声浪语,哪怕船户闻知。要知两人成亲之后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九回 去沉疴一朝发达 闻捷报顿悔初心  
  诗曰:
  人世穷通迭变更,霎时夺锦便成名。
  果能动举宁终困,只要坚心获大亨。
  秋榜方开声誉遍,锦袍才着俗人惊。
  试看季子多金日,父母争先遮道迎。
  话说林爱珠小姐嫁了利公子,原是先奸后娶,夫妻恩爱是不待言。就是利图、刁氏见妆奁甚厚,媳妇美貌,也甚欢喜。不觉过了三朝,利图文凭已到,随即拜别亲家,开船起身到任不题。
  且说金玉送学师后,心中忧闷,癞疮更坏,林家从此绝不往来。幸亏石道全早晚来看,尽心用药医治。又亏无瑕不辞劳苦,不怕腌,痛痒则代他抚摩,脓腥则时常湔洗。知他愁闷,百般宽解,见他要吃,极意调和。日无一刻之停,夜无半时着枕。稍有余闲,做些针指,换些柴米,以供食用。倒是公子见了心甚不安,道:“娘子,我身上这般光景,哪能得好就好些也,料无出息,今朝就死也不足惜。你这娇怯身躯,岂堪受此脓腥血臭?早晚勤劳,倘然弄出病来,叫我如何安稳?”无瑕道:“官人不须多虑,从来做妇人的,随夫贵,随夫贱。你果身子不好,我亦何惜此身。”于是愈加殷勤服侍,绝无半点烦苦。还有时公子心上烦躁,伤触了她,也只是含忍,反多方承顺。不上一年,癞疮渐渐平复。一年之后,满身疮痂尽脱。依旧头光面滑,肌细肤荣,仍然是一个美少年。分明脱皮换骨,再投个人身一般。无瑕喜欢不必说,就是俞德与石道全一家,好不欢喜。道全就买了几味鱼肉之类,沽了一大壶酒送来,与公子起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