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闻罢。”员外道:“请少坐奉茶。亲事且待商酌奉复,择日未迟。”
  坐了一会儿,家人方在外边,拿进茶来吃了。别去,员外送出墙门。刚刚走进厅门,只见厅上已大哭大骂,闹得不好开交。原来员外叫看茶,家人不知就里,来到里边,对院君说:“府学金老爷在外,员外吩咐要茶。”院君一闻学师来,晓得为金家亲事,便道:“什么金老爷、银老爷,都是他做得好媒,害了我家大小姐,还有茶与他吃,尿也没得与他吃哩!”家人见院君如此说,只得到茶店上买一壶茶来,吃了起身。院君茶便没有,却走到厅后,听学师说话。听见说要将癞子招赘到来,心中一发大怒,竟要发作。奈他是个官长,只得忍住。候他前脚出门,院君便到厅上,候丈夫进来,与他吵闹。一见员外走进,便赶上一把胡须扯住,骂道:“你这老王八,许得好女婿!我女儿又不丑臭,忙忙地十岁就要许人。我那时原说,金家虽做官,家中甚穷,儿子虽好,年纪尚小,知道大来如何?你那时曾说,‘金家千好万好’,又说‘这样女婿不做官,也没有做官的了’。如今做什么官?做水判官、癞皮官、叫化官。索性那癞虾蟆,也死了,出脱了。我女儿也罢了。亏他还说要来招赘我家,怕少了一个小鬼,要他来镇风水么?如今死不死,活不活,女孩儿年纪渐渐大了,嫁又嫁不得,赖又赖不得。终不然,叫我那花枝一般的女儿,真个伴那活魍魉不成?老贼,快快还我女儿一个了当来!”员外道:“院君不要如此,有话好好商量。”院君道:“有什商量!我女儿是断不嫁他的。”员外道:“当初结亲时节,他家好不兴头。女婿真好才貌,哪里晓得一坏至此。我如今也甚懊悔,在女婿这般光景,就赖了他的,也不怕他去申冤理枉。奈金学师做了媒,此老是个性躁负气的人,倘若赖了,必然叫女婿告状,他做干证。府尊与他相好,刑厅是他同年,女儿必然断去,徒自出丑。千算万算,总无良法。我想那年相面的说,大女儿许多不好相,我还不信。如今看起来,只怕倒有些准。”张氏道:“放你的屁!这是那时改扮了,那瞎相士相不出,难道我女儿,果然去嫁那癞化子么?若说是准,那无瑕小妖精,真个做夫人皇后不成?”
  原来爱珠见母亲到厅上去,她也到厅后细听。听见父亲说相面的准,便赶出厅来大闹道:“爹爹说相面的准,明明说女儿是贱相了。金家这癞化子,又不是女儿私自结认的,爹爹人也不识,将孩儿许与他。如今不替孩儿算一个长策,倒说孩儿的相不好,不是我做女儿的敢于违逆,你若要我嫁这化子,就千刀万剐也不去的。省得我这贱相的女儿辱没了你,不如寻个自尽,等你将无瑕这小贱人认做女儿,将来做了夫人皇后,好封赠你做个皇亲国戚。”一头说,就望墙上乱撞。吓得院君急急扯住,道:“女儿休得如此!有我做娘的作主,不怕哪个来抢了你去。包管退却那化子,许一个大富大贵的丈夫。做了大大夫人,那时去寻见那相士,挖去他眼珠方罢。”爱珠见说方住。
  员外仔细一想,道:“看女儿院君这般光景,是决不肯嫁他的了。方才看金学师口气,又急于要做亲。叫我哪里另有一个女儿嫁他?一定要弄到成讼的地位,算来又敌他不过,倒不如我寻一自尽,听凭他们罢!”算计无策,走到书房,看了台子几转,忽叹一口气,道:“罢了!是前世冤仇。”随将门闭上,取下一条丝绦,竟向梁上缢死。幸亏一个小厮,送茶进来,见门闩上,在窗眼一张,吓得三魂失去,六魄全无。急急赶到里边喊叫道:“不好了!员外缢死了。”院君听得,犹如冷雨淋身,急跑到书房。幸喜有几个家人,听得小厮叫喊,先已跑到书房,将门打开,把员外放下,抱在身上,将膝盖紧紧地抵住粪门,缓缓地解开颈上死结,用手轻摩。一头叫唤约莫半个时辰,渐渐魄返魂回,微微转气。院君急取热汤来灌下,方才苏醒。张氏那时已吓坏,想:“女儿原是丈夫亲生的,向来又最所钟爱,岂不要她好?一时许错,亦出无奈。我看女儿,还是假死。员外情急,倒是真死。倘果死了,叫我一发没有主了。”
  自此以后,便不敢吵闹。只夫妻女儿三口,日夜算计退婚。奈怕学师,又不敢说退。院君忽想道:“除非寻一个女子,替代了女儿嫁去。他又不认得我女儿,岂不两全?”员外道:“此计虽好,只是这样穷癞子,女儿不肯嫁他,别人哪个肯来抵这死杠?就是一时替了去,见了他奇形怪状,身上又丑臭,家内又赤贫,不肯成亲。说明代替的,可不赔了夫人又折兵了。”张氏道:“外边寻来的,恐她不肯,要说破。不如把家中这些丫头,选一个去,吩咐了她,倘若说破,断要处死。若能安分成亲,我们便权认她做女儿,岂不抬贵了她!怕还不肯么?”员外道:“也不妥。大女儿才貌合县闻名的。家中这些丫头,哪个假得来。”爱珠听说丫头代替,十分欢喜。见父亲说她才貌无人能假,忽想:“无瑕相貌,也还好妆。扮起来也像个大家女子,只才学平常,也还识得几个字。想这穷癞鬼娶了这样一个妻子,也够了。难道怕他考文不成?况相面的说她大富大贵,如今将她嫁与癞化子,料想永无出息,富贵何来?岂不先灭了那相面人的嘴。”算计已定,便对父亲说知。员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