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吃酒,又好了。」西门庆道:「怎的说?」吴大舅道:「还是我修仓的事,就在大巡手里题本。望姐夫明日说说,教我青白青白。到年终他若满升之时,图他保举一二,就是姐夫情分。」西门庆道:「这不打紧,大舅明日写个履历揭帖来,等我会便和他说。」这大舅连忙下来打恭。伯爵道:「老舅,你老人家放心。你是个都根主子,不替你老人家说,再替谁说?管情消不得吹嘘之力,一箭就上垜。」前边吃酒到二更时分散了。西门庆打发了李铭等出门,就分付:「明日俱早来伺候。」李铭等去了,小厮收进家活。上房内挤着一屋里人,听见前边散了,多往那房里去了。

  说金莲只说往他屋里去,慌的往外走不迭。不想西门庆进仪门来了,他便藏在影壁边黑影儿里,看着西门庆进入上房,悄悄走来窗下听觑。只见玉筲站在堂屋门首,说道:「五娘怎的不进去?爹进来屋里来,和三娘多坐着不是?」又问:「姥姥怎的不见?」金莲道:「老行货子,他害身上疼,往房里睡去了。」良久,只听月娘便问:「你今日怎的叫恁两个新小王八子?唱又不会唱,只一味会三弄梅花。」玉楼道:「只你临了教他唱鸳鸯浦莲开,他纔依了你唱这套。好个猾小王八子,又不知叫什么名字?一旦在这里只是顽。」西门庆道:「他两个一个叫韩佐,一个叫邵谦。」月娘道:「谁晓的他叫什么谦儿、李儿!」不防金莲慢慢蹑足潜踪,掀开帘儿进去,教他暖炕儿背后,便道:「你问他,正景姐姐分付的曲儿不教他唱,平白胡枝扯叶的,教他唱什么忆吹箫李吹箫?支使的一飘个小王八子乱腾腾的,不知依那个的是。」这玉楼扭回看见是金莲,便道:「是这一个六丫头,你在那里来?猛可说出句话,倒諕我一跳。单爱行鬼路儿!你从多咱路在我背后?怎的没看见你进来脚步儿响。」小玉道:「五娘在三娘背后好小一回儿。」金莲点着头儿,向西门庆道:「哥儿,你浓着些儿罢了!你的小见识儿,只说人不知道。他是甚『相府中怀春女?』他和我多是一般后婚老婆,什么『他为你褪湘裙杜鹃花上血!』三个官唱两个喏,谁见来?孙小官儿问朱吉,别的多罢了,这个我不敢许!可是你对人说的,自从他死了,好应心的菜也没一碟子儿。没了王屠,连毛吃猪。空有这些老婆睁着,你日逐只〈口床〉屎哩?见有大姐在上,俺每便不是上数的,可不着你那心的了!一个大姐怎当家理纪?也扶持不过你来,可可儿只是他好来?他死你怎的不拉掣住他?当初没他来时,你也过来。如今就是诸般儿称不上你的心了!题起他来,就疼的你这心里格地地的,拿别人当他借汁儿下面,也喜欢的你要不的!只他那屋里水好吃么?」月娘道:「好六姐,常言不说的:『好人不长寿,祸害一千年。』自古『旋的不圆砍的圆。』你我本等是瞒货,应不上他的心,随他说去罢了!」金莲道:「不是咱不说他,他说出来的话,灰人的心,只说人愤不过他。」那西门庆只是笑骂道:「怪小淫妇儿,胡说了!你我在那里说道这个话来?」金莲道:「还是请黄内官那日,你没对着应二和温蛮子说:『从他死了,好菜也拿没出一碟子来。』怪不的你老婆多死绝了!就是当初有他在,也不什么的。到明日再扶一个起来,和他做对儿么,贼没廉耻撒根基的货!」说的西门庆急了,跳起来,赶着拿靴脚踢他。那妇人夺门一溜烟跑了,这西门庆赶出去不见他,只见春梅站在上房门首。就一手搭伏着春梅肩背,往前边来。月娘见他醉了,巴不的打发他前边去睡,要听三个姑子晚夕宣卷。于是教小玉打个灯笼,送他前边去。金莲和玉筲站在穿廊下黑影中,西门庆没看见他。玉筲向金莲道:「我猜爹管情向娘屋里去了。」金莲道:「他醉了快发讪,由他先睡。等我慢慢进去。」这玉筲便道:「娘你等等,我取些菓子儿稍与姥姥吃去。」于是走到床房内,袖出两个柑子,两个苹波,一包蜜饯,三个石榴与妇人。妇人接的袖了,一直走到他前边。只见小玉送了西门庆回来,说道:「五娘端的那边?爹好不寻五娘。」这金莲到房门首不进去,悄悄向窗眼里望里张觑。觑看见西门庆坐在床上,正搂着春梅做一处顽耍。恐怕搅扰他,连忙走到那边屋里,把秋菊将菓子交付与了他。因问:「姥姥睡没有?」秋菊道:「睡了一大回了。」嘱付他:菓子好生收在拣妆内。」原复往后边来。只见月娘、李娇儿、孟玉楼、西门大姐、大妗子、杨姑娘并三个姑子,带两个小姑子妙趣、妙凤,坐了一屋里人。姑子便盘膝坐在月娘炕上,薛姑子在当中,放着一张炕卓儿,炷了香,众人多围着他,听他说佛法。只见金莲笑掀帘子进来。月娘道:「你惹下祸来,往他屋里寻你去了。你不打发他睡,如何又来了?他到屋里打你?」金莲笑道:「你问他敢打我不敢?」月娘道:「他不打你嫌我见,你头里话出来的忒紧了。常言:『汉子脸上有狗毛,老婆脸上有凤毛。』他有酒的人,我怕一时激犯他起来,激的恼了,不打你打狗不成?俺每倒替你捏两把汗,原来你到这等泼皮!」金莲道:「他就恼我,也不怕他。看不上那三等儿九格的!正景姐姐分付的曲儿不教唱,且东沟黎西沟耙,支使的个小王八子乱烘烘的,不知依那个的是。就是今日孟三姐好的日子,不该唱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