僧善士参禅 逢故主义仆得信
  休话喧哗事事难,山翁只合住深山。
  数声清磬是非外,一个闲人天地间。
  云破月来花簇簇,草香溪静水潺潺。
  无人肯与群公道,严柱高枝正好攀。
  单表那月娘因好佛法,怀胎时就讲经听道。后来生下孝哥,就有些胎教,因此天戒不吃荤腥。时常敬奉菩萨。从四五岁,偏要买个泥佛来烧香,也学着和尚们,行那五体投地的拜佛。闲常去把土泥做个宝塔玩耍,偷把月娘的数珠,带着念佛,月娘小玉常笑他,道是个和尚托生的。那知他实实地做了和尚,在观音堂出家,虽是大乱,母子拆散,被应伯爵掠卖,原是他命里该成道。不遇了大难,谁肯把儿子送入空门。
  单表他八岁为僧,遇着长老收留为徒弟,起个法名叫了空。这长老不是别人,就是吴月娘那一年上泰山烧香,遇见的雪涧禅师。曾慧眼观见孝哥,是罗汉一转,后日该主持正觉,化他出家。月娘曾许口为愿,因此雪涧禅师,乞化到此庵中,接待孝哥,一住了五年,才得遇合。这是西来大事,因缘不同小可。自那日收了空为僧,就教他念经识字,拜佛焚香,到了三年已外,了空经法俱解,教典全通,教他习学戒行,或是村市乞化,挑柴扫粪,灌菜汲水,开地锄田,了空年幼虽小,随力苦行,欢喜受教。这雪涧禅师就知他是内外圆通戒慧具足的一个罗汉善果。后因金兵劫杀,观音堂在大路旁,不得习净,就领着了空习学行脚。行脚一年,了空因念母亲月娘,没有信息,未知乱后生死存亡,虽是出家,不可忘母,要拜别师父,回清河县来探信,就如目莲救母一般,不尽人伦,怎能成道。雪涧禅师因了空年纪,今才十二岁,如何出得门,只得再回锡杖,使了空担负衣,一路又到本庵。那知大兵屡过,烧得大殿皆空,把一尊大士,风雨淋浸,蓬蒿二尺余深,成了一片荒地。可怜:
  瓦砾推残。香炉欹倒。大佛头燕子衔泥,好似雪山果。灌顶菩萨,面野鸟啄粉。谁言紫竹任逍遥,路傍野菊徒空花,墙下葛藤盘夜露。
  那城东有一善居士王杏庵,专好行善济人,修桥建寺。他因舍了地与薛姑子建毗卢庵,梅檀佛的功果未成,经着大乱,这些尼僧支持不住,薛姑子死后,妙趣妙凤俱各处散了,香火全无,又招不出个僧来。那日雪涧禅师和了空挑着衣,到他门首化斋,王杏庵正在门首,见禅师双目垂雪,一顶圆光,领着个小头陀,赤脚挑着经担蒲团衣钵,来得有些道气,就请进客厅备斋,问道:“禅师自何方来?”禅师道:“无来无去不定何方。”王杏庵见长老说话不俗,有些来历。家童捧出一盆白米蒸饭,两个大油饼,四碟小菜,甚是精洁。禅师盘膝坐于蒲团之上,二人用毕,又是苦茶净口。正待问讯作别,王杏庵请问佛法从何入门,雪涧长老合掌当胸而说法。曰:“凡学佛者,先参戒定慧三学:
  “一受持戒法。迷心为惑,动虑成业,由业感报,生死无穷。
  二受持定法。欲除苦果,先除苦因,业分善恶,无功起灭。
  三受持慧法。尘去镜明,天空自照,业尽惑除,情忘性显。”
  长老说三学已毕。居士又问何为四变,雪涧禅师又为合掌而说法。曰:“释氏之门,以众生广度,为报佛恩而说四变:
  “一佛之慈悲。变众生之暴恶。一佛之喜舍。变众生之贪吝。
  一佛之平等。变众生之冤亲。一佛之忍辱。变众生之嗔害。”
  长老说四变已毕。居士又问何为渐次。长老说曰:“从渐入顿,从次入圆,功到自成,瓜熟蒂落。”又问何为四断。
  “不去淫断。一切清净种。不去酒断。一切智慧种。
  不去盗断。一切福德种。不去杀断。一切慈悲种。”
  长老说四断已毕。居士又问何为坐禅。长老合掌而又说偈曰:
  “心光虚映,体绝偏圆。金波匝匝,动寂常禅。念起念灭,不用止绝。任运滔滔,何曾起灭。起灭既望,现大迦叶。坐卧住行,未常闲歇,禅何不坐,坐何不禅。了得如是,是号坐禅。”
  长老说坐禅已坐。居士又问何为心观。长老合掌而说心观曰:
  “楞严云:‘诸法所生,惟心所现。一切因果,世界微尘。因心成体,欲言心有。如箜篌声,求不可见。欲言心无,如箜篌声。禅定即响,不有不无。’妙在其中。”
  又说偈曰:“诸佛从心得解脱,心者清净名无。五道鲜洁不受色,有解此者成大道。”
  长老说法已毕。居士五体投地。愿拜弟子受戒。因说此处有一毗卢庵,自经兵火,无人居住,情愿留师供养,就在村前大树林边,请老禅师随喜。这雪涧长老,仗锡前行,了空后随,出了村不上半里地,果然一座草庵。但见:山门倒锁有云封,香积荒残无月照。王杏庵取锁匙开了门,只见前殿韦驮,中殿毗卢佛,檀香像还没完工,前厨后园,菜畦井水,十分方便。虽方丈烧毁尚可整理。王杏庵说,如果弟子有缘,老师肯住,情愿把家财舍了。修完佛事,向佛前韦驮灶神参拜了。居士又替长老问讯皈依,也是了空的旧愿,月娘舍了那一百八颗胡珠在此,该了此善缘,自然佛力护持,韦驮接引,还来毗卢庵修行。这王杏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