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又与玉卿拜了,各安席而坐。那些家妓们早筝笙管,一齐奏起来。下菜斟酒,另有一班小童。真是汤翻香雪,肉脍银丝,俱是内厨御造,不比外边相同。
  那郑玉卿是一个才出胎胞的少年荡子,见了师师眼里已是出火,又见了银瓶只是心窝里乱跳。不是动了心,倒象见了狼虎来吃他的一般。眼忙心乱,倒弄成一个木偶人了。这银瓶从来不曾见客,见了玉卿生得清秀风流,又打扮的苏意,虽是娇羞,把眼睛不住斜觑。见玉卿看他又把头低了。到底是门里出身,见这些侍儿们接客光景,自然会勾情卖俏。又况他年过二八,才色绝代,岂有不爱风流之理。当时彼此留盼,眉目送情,只嫌师师碍眼。无巧不成话,忽然旧日黄太监送寿礼,师师起身收礼去了。落下银瓶二人,才敢放眼相看。玉卿扳话,就取出袖中紫铜寿字的薰炉并佛手柑来,放在桌上。说是拙兄的一点心,送贤妹顽耍,见此物就如见拙兄一点。银瓶分明爱,只推不受。
  不多时,李师师回来,银瓶说是郑哥哥送我的,我不好受。师师笑道:“一家姊妹们,收了何妨。只央你郑哥哥,替你早寻一家好亲,还要谢他哩。”这一句话勾起了玉卿的话头,两相凑巧,把那翟员外要求娶银瓶的话,才提起来说了一遍。道:“论起贤妹,才色青年,就是配一个状元也称的。如今大乱以后,大家都穷了,那得配合。这翟员外也是洛阳有名的大家,着他多多尽个财礼,许了亲。只说要他招赘,养母亲的老。日后就是个儿子一般,他也不敢忘了恩。他如今三十岁了,论人才也是中中的,心里诚实,不是虚花子弟。如今只取他这个心罢了。”师师问道:“他出多少财礼?我这女儿是皇上选过的,休当作门里人看。琴棋书画,品竹弹丝,无般不精。就拿金子打这个活人儿,我也不换。少也得三千两来下聘。珍珠、金镯、宝石、环佩、衣服、插带在外,也得千两才出的门。”玉卿笑道:“娘这话就说的远了,他一个百姓富户之家,那得有此。如今叫他竭方凑个财礼,大吃大打的,请些官客来下聘,不在银子多少,只讲过完了姻。不许过门,到底瓶姐还是咱的人,刀把还在咱手里,东方日子长着哩。那一时只由着咱摆布,不怕他猫儿不上树。细细嚼,强似囫囵咽。讲的财礼多了,人上不来,到是一拳的买卖,显不出咱娘们的做手来。”只这几句打动了师师的心。取出一只汉玉紫鸳鸯杯来,足盛五六盏,斟个十分满,叫瓶姐双手送给玉卿,以作谢礼。
  银瓶翠袖高擎,笋芽斜露,玉卿慌忙来接,早用手把银瓶手腕一掐,调了个暗情。两人笑眼传心。师师正要他勾扯挣钱,坑坑人家,那管他们嘲笑。吃了几杯,大家熟狎了,玉卿装着醉道:“我闻的说一座好花园,叫儿子去看看,到外边也好说。”师师心喜,又见玉卿伶俐,就叫侍女们携着盒酒去看梅花,摆在园亭石几之上。这条路要从书房东厢后串到银瓶卧房前过去,才是园门。师师前行,玉卿银瓶随后,都有几分酒了。月色初上,正是灯节,街上游人闹热。师师要上小阁,看河上花灯。玉卿步到阁上,才知是银瓶的卧房,存在心里。阁上香薰绣被,春暖红绡,是不消说的。下阁来,梅花树下一方石桌,两条石凳,俱是花斑石,天然竹叶松梅,磨光如漆。玉卿师师相对,取了锦机来,银瓶横在师师下手,却与玉卿相挨,早已把酒斟在三个儿杯中。三人吃得各有春心。叫玉卿吹箫,师师却用琵琶随板,叫银瓶歌一套〔梅花三弄〕。三人凑成一样,好不有趣。
  【锦搭絮】绣闱清峭,梅额映轻貂。画阁银屏,宝鸭薰炉对寂寥。为多娇、探听春宵,那管得翠帏人老,香梦无聊。兀自暗里度年华,怕楼外莺声到碧霄。
  【前腔】睡痕宜笑,微晕红潮。昨夜东风,户插宜春胜欲飘。系春朝、微步纤腰,正是弄晴时候,阁雨云霄。纱窗绿线,重把淡翠眉峰懒去描。
  原来师师酒量甚大,风月中有名。打动皇上,全在枕席上用功。且有内收法,夜夜如女子一样,海内享名。人求一面,常费百金。这一向负个大名,不好接客。只偷藏两个知心旧人,做的不快。这一夜酒兴,逗的春心律律欲动,看上这个郑小官在行,留他做个小闲。又拜成了儿子,穿房入阁的,好挡人的眼目。吃着酒,在石桌下把小小金莲轻轻一勾,这玉卿就知道了。连忙装醉倒在亭子台基上。叫着他,装不醒。只说我走不得了。师师笑道:“这小官家吃的老实酒,我见他杯杯干了,倒不藏量。叫巫云扶起书房中睡去罢。”两三个丫头,才搀扶起来,踉跄着往书房里去。师师也到书房,看着他连衣睡倒,教侍儿们取灯出去,各人知趣去讫。玉卿见师师醉兴勃勃,淫心已动,扶起来跪在面前,叫声亲娘。忙忙轻解红绡,早已浅抽玉尘。正是三春未定裴航杵,一夜先偷阿母桃。不在话下。
  却说银瓶见师师送玉卿书房去宿,早知其意。悄悄上那阁子上,把灯吹灭。在那窗眼里,映着月偷看师师送玉卿而去,心中也有些动情。女儿家没受这个滋味,只为玉卿吹箫点板,勾搭了几番。倒叫李妈先收在手里,就和吃醋的一般到了房中,连衣而卧,心窝里乱跳。又不知说的翟员外何等样儿人,怎么得象郑玉卿一半也罢了。
  再说师师睡到四更,酒醒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