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代捕,署着县印,待人十分放肆。就约了前在西门家做先生的温葵轩,请他具一个公呈,不日刑厅查盘下学行香,约合学公讲,公呈写完,直等到四月中,山东新按院出京,行文各处推官查盘。因乱后地方多事,凡系贼盗,申提亲审。
  那东昌府推官,江西人,拔贡出身,姓刘名锐,是个极负气性的。发牌到清和县,过了临清,这典史骑马,接到交界,跟着进城,次日行香,才盘仓库查城。只见到了文庙前,这些生员有二百余人,排班打躬,行香已毕,上堂讲书。各领了赏币,这些生员一齐跪下,说有公呈,为地方的大事:
  具呈东昌府清和县儒学禀增生员刘体仁、温进忠、李尚义等,呈为假官谋印,隐匿赃盗事。窃照本县典史吴典恩,原系已故提刑千户西门庆门下书办,因冒藉纳吏,入部钻营得官。金兵屠杀,县官被掳,伊乘机借名捕官权带印务,而不言其原藉清和,实本县之恶蠹也。去岁故主西门命妇吴氏,因失盗未报,有原告家人出首在官,贼首张小桥已提在监,得赃金珠蟒缎等物,不下万金,本官匿赃不报,隐赃肥己。衙役等证,又将主母吴氏,强扯奸情,逼索千金,一拶一夹,至今羁监不放。夫以本县之巨奸,假官害众,故主之命妇,逼狱索金。此真天地未有之奇冤,王法不容之巨恶也。伏企追赃剪恶,免害地方,而斯文亦有赖矣。须至呈者。
  计开首状原赃在案:
  金元宝五十锭、银元宝一百锭(俱在匣取去)、大皮箱八个、金钱钗钏珠冠(不计其数)、大包袱八个、官衣金带蟒缎杯盘(不计其数)。以上家人来安妻刘氏原状提证。
  刑厅接来一看大惊,即叫吴典史,先查他藉贯。写的是汴京人,于某年由吏员出身。众生员齐声道:“他现在大街西买的尚举人家宅子,开着酒饭店。因大乱没有县官,先借代捕名色,后因前任按台来丈地,见没有官办事,就钻了署印。不料东京大乱,部里大选停了,因在此横行。大宗师若不为地方除害,还要见按台面递。”这一句,那一句,把个吴典史吓得面如土色,即时锁了,将印封库,交学官看守城池,待申过按院,另差官署印。原来刑厅见了许多赃证,也指望吴典恩来孝顺些,完了公事,回上察院。吴典史见事情坏了,封下一百两银子,一锭金子,使长随通了信,悄悄送进去。正是肉投狗口翻招事,鼠到鸱前更起贪。有诗为证:
  花枝一朵向人开,蜂蝶纷纷去复回。
  多少东风吹不醒,采花又见一蜂来。
  原来这官清也是难事,士大夫读了圣贤书,受了国家爵禄,难道都是害民贪利的?那铁面冰心好官,也是有的。如今末世,多有直道难行,只得随时活动,遇着这等不公道的容易钱,也略取些来为上下使费,也是今日仕途常事。只不做出吴典史的事,就算是好官了,那里还有辞夜金的杨四知,告天地的赵清献。却说这刘听尊虽是好官,见此等大赃,指望一注公费,起初也不信这些生员呈词。想道赃是有的,那得许多,或是学校中虚扬吴典史的恶迹。至夜间长随秘禀,悄悄送上吴典史的禀帖,上写着白米一百石,黄米一百石,就唬了一惊。传进一个大匣子来,灯下取出一看,赤艳艳的黄金一锭,约有十两;又是两个五十两的大元宝,不觉喜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想道:“这厮可恶,果然自实有这五十锭金子,如何只送一锭与我,难道你分这点水头给我吃了,你倒吃这整分,我就是这样贱卖了法罢?”寻思一夜,到天明开了门,传吴典史进后堂去。回避了衙役道:“你只把这五十锭金子交出来,我再不究你别物,随你报多少赃,我还与你作主。”这吴典史只是磕头,说原是只一锭金子,小的怎么敢隐瞒。厅尊大怒,就升堂叫拿大板来,重责了他二十板即时送监,和玳安、张小桥一处监候。
  来安老婆,见吴典恩得了赃,又不究他丈夫的人命,又领了包袱去不给她,因此又补送一张劫财杀命的状,连吴典恩告在里面,把这赃证开的和公呈一般。刑厅起身,跪道声冤递了。刑厅见了,又使长随来问吴典史要金子,他一口不吐。长随回了,刑厅大怒,怕清和县无官,误了县事,将合学公呈,并来安老婆的原状,一封筒申报按院去讫。那按院见了许多赃物,未免动了个隔壁闻香,鼻尖舔蜜之意,也就要一口全吞,不许零抽半点。批了两行朱字:“仰刑厅严审,并原赃解报。时方搜括助边,不得少开漏报。”参官审处不便,又差两个心腹承差,上东昌府守提。又发一个牌票,仰东昌道查府佐等官,有才能者署清和县印。
  票到东昌,有一个徐通判,极是个贪婪的,就使了三百两人情,求本道批他署印。要得这金子,本道即行文徐通判,上清和县署印。并刑厅提张小桥、来安妻、吴典史一干人犯来审不提。
  恰说这吴典恩自己昧了三锭金子,怕审出来有罪,私通禁子,许了他五十两银子,连夜在床上使点手段。可怜一个张小桥,好好光棍,断送一条性命,并不曾动那金子分毫。正值徐通判到任,禁子递了张小桥死呈,说是棒疮重了,死在床上。徐通判大怒,说这事已申报按院,立等解审。今先死了活口,这赃证不对怎了?把禁子先打三十寄监,申刑厅定夺去了。
  却说这张大自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