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黄颊赤,十分爽快。各自去上灶不提。到了夜间,小玉和月娘悄悄细说一遍。月娘才知道这尼姑,是佛门中的色鬼,女流中的强盗。自己寻思,这和尚住久了,知我是个寡妇,和姑子们一气,来算计我,又不敢声扬,弄出事来,可不丢丑。想了一夜,不如早寻别路。
  次早起来,要同玳安上城里去看看,薛姑子不知其意,说道:“我的奶奶,这天渐渐冷了,到那里去。这几日佛事忙,是我待你不周了,你老人家计较起来。人常言道:熟不讲礼。咱是一家,这样去也使人笑话。月娘道:“那有这话。因他大妗子有信来,替他大舅出殡。我城里去问问老冯,宅子里破床瓮的,胡乱换几个钱来,好做冬衣穿。”
  说毕,叫小玉抱着孝哥,带了玳安,往外就走。薛姑子留不住,便说道:“既有事要去,过几日我使妙凤来接奶奶罢。”遂一面送出庵来,千恩万谢作别,关上庵门去了。月娘上路入城,找寻吴大妗信息不提。未知此去何如?正是:孤身一似无巢燕,又绕空梁别处飞。
  且看下回分解。
  第四回 来安妻出首贼赃 吴典恩拷逼主母
  孽薪冤火苦熬煎,浪死虚生自古然。
  贪性直教金接斗,名心何日浪回船。
  毒沙射影能为祸,恶刺钩衣到处牵。
  但看盈虚知此意,庞公常欲散家缘。
  却说那日张小桥一路走着,沉吟不语,和张大商议:“这回去,来安老婆问咱要人,怎么打发?”张大道:“这甚么打紧,如今我和你一路回去,别人也生疑。我且去东昌府李小一家住些时,你自己回家。只说来安和我,上东京卖金子去了。临清地面小,卖不开这些金子,等我到东昌府,和众朋友要上东京,打听打听,再作理会。”小桥只得依从。到僻静林子里,取了一锭金子,给张大带了,又给些散碎银两,父子分路。张小桥自回清河县来,即日捱到天晚黄昏时,悄悄进门,老婆接着问道:“张大和他来二叔哩?”小桥便说:“临清地方小,通卖不开,又出不上换数,他二人上东京卖去了。我挂着这个差使,眼看有了新官到任,怕革出衙门来,人家笑话。”老婆也就不言语了,一夜歇息不提。
  却说来安老婆,自从汉子出去,只是肉跳心惊。那日夜间做一梦,见来安浑身是血,哭着说:“人害了我命,你还不速速告状,等待几时?”就吓了一身冷汗醒了。天明起来,才待过墙来问信。早听见张小桥说话,吓了一惊,忙过来问来安的信。张小桥因说来安和张大到东京卖金子去了,我为差使回来,怕误了点卯,等他们有信来,我还要上临清去买布。来安老婆也似信似疑的,只得罢了。终是不放心,街上去讨了一卦,是白虎神缠着,应主有孝服,行人血光之灾。又因张家老婆,常常小挣小嫌的,把他家包袱皮箱不给他。怀怨在心,不是一日。待要和他争嚷到官,怕来安在京,没有长短。可不是自己先跳下水去才拉人。待不作声,或来安被他谋害,得了财去,我还不知道。寻思半个月,打听不出个信来。
  那日合当有事,来安老婆屋后撒尿,只隔着一堵墙,听得锄的土响,一似铁锹掘地一般。在墙缝里一张。原来张小桥使锹,把地窖子取开,拿出他家皮箱包袱,在那里盘算。他老婆在旁算道,那个值多少银子。也有取出来的,放在地上要去当钱。他老婆道:“你也卖了好几件,他家老婆日日来吵,等他汉子来,还要和咱打官司,宁可出首,不肯便宜了咱哩。这些时好不和我合气哩。”张小桥笑了笑道:“着他等着他汉子,只好到那一世里托生了来罢。好不好把这淫妇也杀了,掐断一根线。”那来安老婆听见这几句话,显是实情,才知道他谋杀了来安,要昧他的财物。又是痛人,又是痛财,不敢露出一声来。明日早起来,使包裹了头,怕泄漏风声,把那二套官衣拿着,使棉单包了,只推去当。
  那时是原在清河做典史的吴典恩,因乱后没有县官管事,他钻刺在清河代补署印。原在西门庆家做伙计,认的来安老婆。她就随投文进去,说禀贼情事,恐怕泄漏,不敢写状。这吴典史听说是贼情,忙叫在公案前,赶了门子下来,低低问她,她才细细说了一遍道:“是张小桥哄的来安醉了,装贼抢了吴月娘的家私。金子三百两,银子一千两,衣服首饰,现有八皮箱、四包袱,都藏在他家里。如今却把来安杀了,只分了两套官衣给小妇人,还要害小妇人性命。”吴典史因又问道:“果有这些东西么?不要胡说。”来安老婆道:“这些东西,现埋在他家后园窖子里,怎么没有。老爷只拿他老婆来拶着就招了。”这吴典恩听了这句话,好一似半天上掉下了几个大元宝来,怎么不喜?疾忙传了番捕弓兵壮丁各役,带着器械,飞奔出城。吴典史骑马,紧跟上西村里来。
  那张小桥和老婆商议着,要当那貂鼠卧兔和那皮袄,怕过了春天不好收拾。正在家里坐地,扑了个着。只见乡约地方,领着一群人进来,把张小桥和老婆都上了绳,不知是那里的帐。先带到村头上关王庙。见了吴典恩,马上押着。另使弓兵和地方,把他家门封了,一齐回县。正不知犯的是甚么罪?一村人都捏了一把汗,到了县前,看见来安老婆包着些衣裳,望着张小桥两口,不住杀人贼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