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君一夕话胜读十年书。其石秀老之谓乎,千万就来,弟当煮茗以候。”石秀甫喜得满面笑容,一拱而别。正是:
  嫖有嫖伴,赌有赌友,
  不管品行,那知好丑。
  程公子送出石秀甫,悄悄到书房内,拆开父书一看。原来秋试主考与程松是同门同年,暗通关节,故此特写字回来,叫程公子打点进场,稳稳一个举人到手。程公子看了,喜得乱跳乱舞。快活道:“我若中了举人,那时岂不凭我买妾蓄婢,寻花折柳。即今之原聘不中意,我亦可另求淑女,移换转来就是了。”瞬息间,洋洋得意,骄傲起来了,走进房中对待月道:“你虽是一个使女,却喜你脚气好,一进门来我今科就要中举人。这个奶奶稳稳是你做的了。你们小姐倒没有这样福气。”喜得待月笑得合了眼缝。遂与母亲算计,试期已近,这里到南场路又不多,不如待孩儿考过,吃了鹿鸣宴,然后威威势势回家祭祖受贺罢,范云臣的妻子听得,巴不得内侄寓在他家中,也门庭热闹,有些威风。就在傍撺答道:“程公子且住在我家,且报了举人,荣归故里。”不一日已是八月初旬,路上应举的络绎不绝。程夫人忙收拾回家,打发程公子起身,到了南京,寻个寓所歇下。私想着愁眉蹙睑道:“虽有关节,卷子上叫我写什么在上面呢。”又想一想道:“啐!我只消把几篇旧文章记熟,胡乱写满卷子,照样安好关节就是了。试官既受父亲之托,只要照会关节,决不看文章好歹,”于是朝夕吟唔,勉强记诵,到进场这一日,幸喜记熟了数篇,有得移借撮办的,稳稳举人骗到手了,不胜欢喜。到得派定号房坐下,只要展开卷子润浓毛管一挥而就。谁知科场中通是鬼神作主起来也,不信程公子两手十指顷刻犹如瘫痪,笔也持不起来,深自惊骇。再三抚摩那得能好,渐渐映心而痛,越指望好越痛得紧。在号房看着白卷,看了一昼夜。卷儿也撤去了,忍痛出场。说也奇怪,才出贡院两手便渐渐不痛,至寓所已是平复了。程公子又气又羞,不但没浔举人做,反受了一日一夜的痛苦。正是:
  功名莫把等闲看,
  全在人身方寸间。
  总使神通勉强得,
  管教祸患并相缠。
  程公子忙收拾行李回去,家人看见未必得意,不好问得,暗里笑道:“我说这副嘴脸,这样品行,那里有举人到你的份,只好有兴而来败兴而去罢。”范云臣自从程公子起身赴试,日日在邻里间夸张内侄今科必中,屈指试期已过,盼望报录的来。听得一声锣响,一声张号,跑到门首,又是报别家的。指望了四五日,不见动静。后来方得知缘故,一团扫兴不题。
  且表赵公子赋性朴实,赵汝愚不指望他求进功名,遗些产业叫他静守田园,做个饱暖口口君子,不料竟金榜题名,赵公子也无喜容,倒觉兢兢业业,小心谨慎的光景。免不得拜座师,赴鹿鸣。那日座师与众举人相见辞出,独留住赵公子到后书房闲话。赵公子倒吃一惊,连忙打恭问道:“不知老师更有甚么见教?”座师道:“贤契的功名说来令人惊骇莫信,尊卷我已置之落卷,不意此夜得一奇梦,只见魁星显圣对我一拱道:『老先生秉公荐拔,固足钦敬,但不二色这一卷不可不中。玉帝之命特差小神奉达』。醒来甚为奇异,叫我那里取什么不二色的卷。为此,披衣起来,秉烛翻阅未曾看过的卷子,重新再看。又把落卷细细检阅一番,只见卷面上极大不二色三字,惊诧非小。为何日间看过并无此三字,不消说是鬼神了。及至揭开一看又更奇。异日间记得看过甚不合意的,那时觉得字字锦绣就批中了,填榜时却是尊讳。足见令尊向来为国精忠,贻厥孙谋之验。但不二色三字,天心眷顾如此,谆谆显灵告命,必有来历。贤契为我详明其说。”赵公子暗加惊骇,肃然谢道:“门生自总角时,家严就耳提面命,从来帝王卿相,以至士庶人无有不荒于色,败国忘家而祸及其身者。则色之一字可不慎哉。况汝生于安逸之乡,身心过于纵佚,品行易于败坏,当严加防饬,克敦伦理,夫妇之外,毫不许起一妄念,作一妄为,有犯天谴,冒于法律。故即以不二色三字教训,佩服门生,时刻凛凛,恐违父训,何以谬叨帝眷。蒙老师栽植之恩,似乎借此以邀天福,恐非家严所以教门生之意也。”座师瞿然起敬道:“原来令尊老先生只以不淫戒励后人,实胜于积书千卷遗金万镒,宜乎上帝之保之命之而又申重之也。使天下后世轻狂淫佚之徒,俱得猛然惊醒,奉为修身之明训矣。”又叙些闲话,遂留赵公子小饮,辞谢而出。正是:
  文章自古无凭据,
  惟愿朱衣暗点头。
  赵公子赴鹿鸣宴,荣归故里,未免亲友庆贺,车马填门,自然热闹一番。冯小姐看哥哥耀祖扬宗,好不抚脾自痛道:“我若是个男身,也与祖宗争口气,怎受恶叔之荼毒。何天既赋我以志,偏不赋我以形乎。”忽又想道:“今母亲巳死,义父又在都中,虽有兄弟同居,这是异乡何年得有出头的日子。父母止生我一女,终不然泯灭而无闻了。我今变经从权,充个男子,径游都中,邀义父之恩,慰亲父母之心可不好么。”主意已决,遂与赵公子说知其事。赵公子道:“非是我阻挠贤妹,但闺中弱质,岂可轻驰道路,恐父亲反怪我为兄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