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公子见女婿没了房子,便留他夫妇在家。巧娘寻出些私蓄来,交丈夫拿去,把烧不尽的将就修葺。
  次心便雇两个人,先把倒塌下来的砖瓦搬运开去,自己在家督工。无意中提起把锄头,在地上作耍。夯一下,“铛”的一响,竟把锄头卷了口。打一看时,却原来夯在块石板上。心中动疑道:“这里为什么有起这石板来?”便叫人畚开些泥,揭起来看,只见底下贮着一缸金子,两缸银子。
  当下次心大喜,献了藏神,取将出来,便把房子重新建造,倒比前更加体面。接了巧娘回家,整备下二千银子,便要去山西赎父亲。
  却是上心对他道:“你才到得家,如何就出门,不如等我去走道罢。”
  次心依言,拣两个能干家人,同哥哥前往。不一日,上心跟了尤牧仲到来,这番合家团聚,笑也有,哭也有,好不热闹。
  一日,英姑辞别父母兄弟,要回潮州。合家苦留住了,那里肯放。
  尤牧仲又分付两个儿子,将田产三股均分,让一股与姐姐。英姑那里肯受。却因老人和两个兄弟定要与他,只得收了。
  次心又取出掘的金银来,也作三股化开。英姑便差人往潮州,叫他儿子搬了家,来广州住,竟也做了广州人。
  却说韦耻之,自己寻思,十多年中,几次设计要害尤家,却倒都成就了他一门,没得计策再使出来,心中纳闷。他家中穷得一贫如洗,妻子死了继不起,也没一男半女,连那顶天的也弄干净,终年寄居在和尚寺里。那些和尚没一个不厌他。
  他见尤家十分兴旺,又思量去趋奉牧仲父子,希望他些周济。
  一日是尤牧仲生辰,两子一女,与父庆寿。尤牧仲想起在山西时,到了生日,举目无亲,何等孤惜,如今一门聚会,又且家道大充,好不快活。亲友都牵羊担酒来贺。
  那韦耻之也去强买了一只鸡,到来祝寿。
  尤家父子虽晓得历年这些事故,都是他作祟,却因那祸都化了福,倒也不去恨他。受了他送的礼,仍又请他吃酒。
  却是那江、万两亲家,想着他险些害两家女儿性命,气愤不过,又见他在尤家谈天说地,像人一般吃酒,两个越发不平。
  江秋岩便和万福同商量,假意都走过去,与他说说笑笑。
  到了明日,两个又同到和尚寺中去访他,恰好无人在旁,两个便招他去游山。
  那日,是韦耻之的恶时辰到了,这般奸险小人,也会得落圈套,欣然同了二人就走。
  出得城来,到一座山里,却是荒山,四下无人。那江秋岩原是武秀才,去武就文的,脱不去那纠纠气习;万公子又是任侠的主顾,便四只手一齐上,把韦耻之按倒。韦耻之口里叫道:“为什么这般起来?”
  江秋岩去腰间,抽出一口雪亮的刀来,架在他项上道:“你再做声,这就杀死你这狗才!我要问你,你与尤家有甚大冤,只管设计去陷害他?你且说来!若果系不共天日的,我便饶你。”
  韦耻之告道:“不瞒二位说,只因那年宗师岁考,我考了四等,他却考个一等第一,为此气不过,要害他家。”
  万公子道:“他那时可曾来取笑你?”
  韦耻之道:“他是不曾来取笑我,我却只是恨他。”
  江秋岩对万公子冷笑道:“依他这般说,年常考试,不知害人家结多少死冤家哩。”指着韦耻之道:“我且看你心肝怎样的!”便隔着他衣服,把刀从他胸前直破到小肚下,挖出那五脏六腑来挂在树上了,两个自取路回家。
  过两日,有人入山,见一个没头剖腹死尸,原来那头又不知被什么野兽咬了去,这是恶人的结局。
  后来尤牧仲和曹氏寿终在家,上心弟兄都能保守家业。次心又发了一榜,一门之内,富贵两全。
  英姑得了那股家事,也便做了财主。这可不是吉人天相么。后人有诗单笑韦耻之道:
  
  灾祸由来降自天,几曾付与世人权。
  堪怜枉使千般计,身死空山徒自歼。


  
  


第九回 倩明媒但求一美 央冥判竟得双姝



  
  梦锁重楼春信杳,诗词会把春心钓。这是爹娘没见识,延师教,几把闺门玷辱了。为着情诗和闷倒,上裙喜子惊人跳。作怪丫头扯谎报,才郎到,愁眉错对菱花笑。

  世间为父母的,生下个女孩儿,就要叫他读书,也只消闺门女训,和那千字文、百家姓,令他认几个字罢了。可笑有那没见识的,竟像儿子一样,教他许多诗词歌赋,好似朝廷又开什么女翰林科一般。那质地纯些的,做了学剑不成,倒还没事。有那聪俊女娘,及笄之年,情窦正开,理会了些艳词丽句,再遇邪缘,可有不弄出丑事来么。在下这首《渔家傲》词,专指那种情弊。
  如今说件幽婚故事,也是没见识父母做出来,虽然成了一段佳话,却是不可为训的。
  明朝永乐年间,四川成都府有个秀才,姓姚名大年,号唤寿之。父母具亡,又无弟兄伯叔,只是独自一个人,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