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要离此地,那榴花又开,第二句又验了。那云侣岂不是个真仙。”一并述与景节知道,景节亦深以为奇。说罢,又同入席。贾龙便教堂下大吹大擂,好不热闹,直饮到各人酩酊而罢。到了次早,翌王等收拾行李,辞了贾君要别。贾龙道:“二兄果然决意要行?”说了这一句,眼中流下泪来。分付取出白银五十两,鲜衣二套,送与翌王、景节道:“二兄在路,小心保重。到京有甚机会,千乞带挈小可则个。”二人道:“多蒙饮食教诲之恩,已难图报。又辱厚赐,使人何以克当。”再三推却,怎当得他必定要二人受。二人只得收了,一径下山,洒泪而别。又叫几个喽罗,送到二十里之外。

  不题翌王、景节走路之事,再说梅杏芳小姐。见姑爹表兄俱已出门,自己足不下楼,与佛奴相怜依守。或遇姑妈嫂嫂来,闲谈一时半刻,不然只把书史佛经之类消遣。自从那日见了湛生的诗笺,佛奴又从旁以天缘打动,小姐未免触景兴怀,吟一绝句道:

  雨送愁苗烟系思,花开怯看好花枝。
  阶前添得王孙草,一纵闲情练晴时。

  不题杏娘吟诗之事,只说翌王、景节二人。离了万安屯,竟唤个船,从长江顺流而下。不几日过了汉口,早到芜湖钞关上,便打点起旱,从河南大路进京。当下还足船钱,起发行李上岸。来到饭店中,吃了些东西,二人便道:“总是明日起身,此时天色尚早,我们到外边闲步一回,有何不可。”两人齐出了店门,随意玩耍观看。此一去,分教:
  尼庵翻作迷楼记,贞士施为荡子身。
  那芜湖关口,是天下第一个大码头,真是十三省人烟凑集的去处。当下二人各处游玩,那里看得到许多好处。翌王对景节道:“热闹处有甚么趣,不如拣那幽僻去处,略玩片刻,倒可开怀散闷。”景节道:“晓得那里是幽僻所在?”翌王把手指道:“进此小巷,怕不有好处?”二人遂转弯抹角,曲曲折折,果然一步有趣一步。翌王道:“端不负我二人来意。”
  再向西走了几步,回头不见了景节。翌王心中忖道:“他必是小解落后,想也就赶来的。”自己只顾望前而走,看见一小小黑煤刷的门墙两扇,黄竹小门,匾额上有不染庵三个贴金大字,早知是一所庵院去处。不意行走半日,腿下略有些酸,就在门槛上坐地,等那做妹丈的走来。等了一会,杳然不见。站起身两边张望,亦并无影响。那晓得陶景节正是小解落后,赶上前来,早已不见了阿舅。也是数该如此,他竟一直追去,并不想转一个弯儿。若转一弯时,湛翌王便现现的在那里。
  不说景节寻觅翌王,只说翌王不见来了景节,心下想道:“我在这里玩,他在那边耍,两下寻不见,少不得大家到饭店中会的。”又想道:“这庵里面的光景,到有些意思。”竟移步而前,进了山门,到正殿之上,拜了佛。正在闲看,只见东首一门开处,有两个小尼望外一张,就笑嘻嘻的关了门进去,翌王方晓得是个尼庵。停一回儿,又有两个开门出来。一个年纪约有三十左右,面庞十分标致,体态亦甚妖娆。翌王见了,倒也动几分火。那一个即是先前出来的小尼。翌王仔细再看,亦觉风流可爱。那大尼移步前来,向翌王问讯道:“相公从何处到此?”翌王道:“适在近处游玩,偶进宝庵一步,惊动师父不当。”大尼道:“相公说那里话,请里面坐待茶则个。”翌王谢道:“不消了。”大尼便殷勤致敬,决意固请。翌王只得同了他进得这门。见里面小庭之中,花卉争妍,三间一带小轩,盖得精致幽雅。大尼道:“这是接待那些女施主的所在。”翌王便暗笑道:“正不知接待那男施主的所在在那里?”又进一重门,另是一座小殿,殿中供着千手观音的圣像。从此而进,便是法堂。堂中排列那钟鼓鱼磬经忏,中间挂着几尊佛像,两边有八把小木金漆的交椅。大尼便让翌王坐于客位,自己主位陪坐,叫小尼进茶。大尼先启问翌王道:“相公仙乡何处?尊姓大名?乞赐见示。”翌王答道:“小生西蜀人氏,姓湛,名国瑛,表字翌王。敢问仙姑法号?”那大尼又启一点朱唇,露两行素齿,低低答道:“贫尼贱号了空,是荒庵住持。”翌王道:“宝庵共有几位?”了空道:“还有愚徒四人。一名本空,一名本亮,一名本悟。”把手指着下位坐的那小尼道:“他叫做本白,是贫尼新剃度的。那几个都在后边学诵经文哩。”翌王听了,道声难得。然一心想,到饭店寻会妹夫要紧,便立起身,叫声:“仙姑,小生告别了。”了空道:“敝庵后边,还有些小景致,倘蒙相公不弃,一发随喜随喜,实为幸甚。”翌王只欲告别,怎当得了空决意固留,必要到内赏玩,又只得随了他,进得一小角门,弯弯曲曲,约摸又过了七八重小门,到得里面,正是一所小楼,收拾得齐整非凡,比外边光景,便觉大不相同。内壁挂的,都是名人手迹,几上列着古今画卷,宣炉内一缕名香,瓷壶中泡得苦茗,鲜花几枝,斜插在胆瓶之内。敷说不尽其中幽雅,有一篇叙述女尼卧室的妙处:
  欲识女祗园,一片白云迷曲径。要寻真净界,数弯流水护禅心。优婆夷其中栖止,比丘尼由此修焚。璎珞绕琉璃,灯燃不夜;旃坛飞,香散长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