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二来又严紧些。”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快活得紧,到了黎明,叫丫头起去开门,好放家人媳妇进宅做饭。那丫头把门一开,大叫了一声,倒在地下,再做声不出了。晁大舍道:“小夏景,因甚的大叫?”问了好几声,那丫头慌慌张张跑来说道:“我开了门,一象个媳妇子扳着咱那门桄打滴溜哩!”晁大舍道:“你就不认得是谁?”丫头道:“我只一见就唬杀了,那里认得是谁!”晁大舍道:“那媳妇子如今在那里?”丫头道:“如今还在门底下,没去哩。”
晁大舍一箍轳扒起来,提上裤,趿了鞋,跑着往外,说道:“不好!后头计家的吊杀了!”到跟前看了一看,一点猜得不差,使手摸了摸口,冰凉的嘴,一些油气儿也没了。晁大舍慌了手脚,连忙叫起家人们来,叫把计氏解下,送到后边停放。七手八脚,正待乱解,倒是家人李成名说道:“不要解!快请计老爷父子来看过,才好卸尸,不过是吊死。若是解下停放着,昨日好好的个人,怎会今早就死了?说咱谋死,有口也难分。快着人请计老爷合计大舅!叫珍姨寻个去处躲躲,休在家里,看他家女人们来番着了,吃他的亏。”那时小珍哥平时威风已不知都往那里去了,拢了拢头,坎上个鬏髻,穿着一领家常半新不旧的生纱衫子,拖拉着一条旧月白罗裙,拉拉着两只旧鞋。两个养娘敲开了禹明吾的门,把珍哥送进去了。
计老头睡到四更天气,只是心惊肉跳,睡不着;直到五更将尽方才合眼。只见计氏就穿着这做的衣裳,脖子缠着一拖罗红带子,走到跟前,说道:“爹,我来了,你只是别要饶那淫妇!”老计唬了一身冷汗。方才醒转,只见那计大官跑到老计窗下,说道:“爹,你快起来!俺妹子一定死了!做的梦不好!”说起来,合老计的梦半星儿不差。爷儿两个都叫唤了两声。
正梳着头,只见晁家的一个家人,外边敲得门一片声响,说:“大奶奶在家中痰,请老爷合大舅快去哩!”老计道:“方才你大奶奶穿着天蓝大袖衫子,脖子拖拉着一根红带子,已是到了我家了。我就去。”火急梳上了头,合计大官两步只作了一步跑到晁家,只见计氏正在晁大舍住房门上提浮梁线哩。父子放开喉咙大叫唤了一顿,老计扯着晁大舍碰了一顿头。晁大舍这时也没了那些旺气,只是磕头赔礼,声声说是快刀儿割不断的亲眷,只叫看他爹的分上。计老头又进去寻那珍哥不着,极得暴跳。
谁想到了这个时节,晁大舍相鼻涕一般,是不消说得;连那些狼虎家人,妖精仆妇,也都没个敢上前支手舞脚的。计大官道:“爹,你早作主好来,如今妹子死子,你才做主,迟了,枉自伤了亲戚们的和气。就不为妹夫,也看晁大爷公母两个的分上。你只管这样,是待怎的?这们大热天,这是只管挂着的!”老计想起计氏嘱咐,说天气热,叫速速打发他进房去,待进了房说话不迟,晓得儿子是“大轴子裹小轴子,画里有画”的了,就依了儿子,束住口不骂了,也束住手不撩东挝西的了。
计大官道:“这使不的别人上前,妹夫,你来抱着,待我上头解绳,收拾停放的所在。”晁大舍道:“咱可停在那里?不然,还停在他住的明间里罢。”计大道:“妹夫,你没的说!家有长子哩,是你家的长儿媳妇,停在后头,明日出殡,也不好走;开了正房,快打扫安停泊床!快叫媳妇子们来抬尸!”果然抬到正房明间,停泊端正。
计大官道:“家里有板没有?”晁大舍道:“家里虽有收下的几付,只怕用不过。”计大官道:“妹夫自己忖量,要差不多,就使了也罢;要是念夫妻情分一场,叫人快买去!”晁大舍道:“就央大舅领着人往南关魏家看付好的罢。”正说道,偏那些木匠已都知道,来了,跟到板店,一付八十两的,一付一百七十两的,一付三百两的。计大官道:“俺妹子虽是小人家闺女,却是大人家的娘子,也称的这付好板。”讲了二百二十两银子。八个木匠自己磕了三十两的拐,又与计大官圆成了三十两谢礼,板店净情一百六十两。雇了十来个人,扛的扛,抬的抬。到了宅内,七手八脚,就做起来。
晁大舍见计大官说话圆通,倚了计大官为靠山一般。莫说这板是二百二十两,就是一千两也是情愿出的。午后做完了,里面挂了沥青。原来冤屈死的尸首是不坏的,放在傍晚,一些也没有坏动。虽是吊死,舌头也不曾伸出,眼睛也不曾突出,倒比活的时节去了那许多的杀气,反是善眉善眼的。计老只因漂荡失了家事,原是旧族人家,三四个亲侄也还都是考起的秀才,房族中也还有许多成体面的人家,这时计家里外的男妇也不下二百多人,都来看计氏入了敛,停在正房明间,挂上白绫帐面,供上香案桌帏。
一切停当,计大官跪下谢了他计家的本族,起来说道:“我的妹子已是入了房了,咱可乱哄一个儿!”外边男人把晁大舍一把揪番,采的采,扌寻的扌寻,打桌椅,毁门窗,酒醋米面,作贱了一个称心。一伙女人,拿棒捶的、拿鞭子打的,家前院后,床底下,柴垛上,寻打珍哥不着,把他卧房内打毁了个精光,叫晁大舍同了计家众人跪在当面写立服罪求饶文书。写道:
立伏罪文约晁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