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瓜皮,就当一景”,掀上掇下,把嫡妻越发不希罕了。
这嫡妻一来也是命限该尽,往日恁般折挫,偏不生气害病;晦气将到身上,偏偏的生起气来。谁知这世上倒是甚么枪刀棍棒来到身上,躲得过更好;躲不过,捱他下子,到还也不致伤人。原来这言不的语不得的暗气,比那枪刀棍棒万分利害。所以周瑜顶天立地,官拜大都督,掌管千百万狼虎雄兵,禁不得孔明三场大气,气得个身长九尺,腰大十围的身躯,直挺挺的躺在那头大尾小四方木头匣内。这刘振白的长夫人,一个混帐老婆而已,能有多大气候?禁不起几场屈气,也就跟了周都督往阴司去了。
这刘敏虽生在这寡恩少义的老子手内,有一个知疼着热的亲娘,母子二人相偎相靠,你惜我怜,还好过得日子。自从母亲病死,那十来岁的孩子,自己会得甚么料理,还亏不尽有个外婆娘舅勉强照管,不致堕折身死,长成了个大人。
这刘振白素性是个狼心狗肺的人,与人也没有久长好的,占护的那个婆娘不过香亮了几日,渐渐的也就作践起来,打骂有余,衣食不足。是你正经的妻子,他没奈何,任了命受你折磨罢了。这等放野鹁鸽的东西,他原是图你的好,跟了你来,你这们待他,他岂有忠心待你?所以也是离心离德的,只恨牢笼之内,无计脱身。
刘敏从铺里出来,心里想道:“父子之恩,不该断绝。只是父亲不慈,致我亲娘气死,又把我不以为子,如今趁他吊在铺里,不如把他诈来的四十两银子拿了,逃到外州远府,自苦自挣,且教他老光棍过自在日子!”主意已定,回家说道:“父亲从昨日后晌被差人吊在南城第三铺内,至今不曾吃饭,叫姨娘快些做了饭,再拿五钱银子,着姨娘自己送去,着我在家快些写状赶察院晚堂投上,好救父亲出来。”
那婆娘信以为真,即忙做的老米干饭,煎的豆腐,炒的白菜,都使盆罐盛了;又将那四十两内称了五钱银,一同拿到铺内。刘振白道:“怎么刘敏不来,你自己来到这里?”回说:“他在家里写状,要赶察院晚堂投递,救你出铺哩!”刘振白还道当真,心里也还喜了一喜。吃完饭,把五钱银子发与了铺里的众人。那婆娘回到家门,只见街门使铁锁锁住,只道刘敏出外做甚,可以就回,单单的提了盆罐,站着呆等。等不见来,站得两腿酸疼,那见有甚么刘敏的踪影!等了个不耐心烦,问对门开肥皂铺的尼炟道:“你老人家没见俺家大相公往那里去了?”尼炟回说:“我见他背着个褥套,抗着把伞,忙忙的往东去了。我见他走的忙,也没问他那去。”那婆娘心里有些着忙,端开门,只见钥匙丢在门内。进到家中,见箱柜翻成一堆,四十两银子没了影响,被褥铺盖,道袍雨伞,俱已无存。是刘敏用计拐去,慌獐獐仍回铺里,对刘振白说知所以。
刘振白是甚么主儿?听见,带着锁,抱着石墩子,离地跳有三尺高,怪骂:“蹄子歪辣骨奴才!臭淫妇!没廉耻!来我跟前献勤,不在家里看守着,被他拐的财物走了!我好容易挣的东西!这坐铺是怎么来?明日见官,吉凶还不可保,你就轻意贴了你孤老!臭淫妇!还不快着遥地里寻去,还夹着臭屄站着哩!你要寻不着他,你就不消见我,你也就跟了你娘的汉子去罢!还合你过甚么日子!”
那婆娘身子一边往家走,心里想道:“这刘敏又没个老婆系恋,老子又没点恩义在他身上,吃碗饭还骂的狗血喷了头,这是不消说。拿着银子跑了,他倒脱了虎口,过他好日子去了。这海大的京城,八十条大街,七千多胡同,叫我那里寻他?寻他不着,待老砍头的出来,我也断是活不成的!”再三寻思,没有别法,三十六计,走为上策。“我认识的也还有人,那里过不的日子,恋着这没情义老狗攮的!”回到家,把几件银簪银棒,几件布绢衣裳,吊数黄钱,卷了卷,夹在胳肢窝里,仍旧锁上大门,脚下腾空,不知去向。
惠希仁两个齐完了诉状的人同狄希陈刘振白先走,寄姐坐着两人轿子,童奶奶合他娘家亲戚邻舍人陪着。相主事也差了相旺到察院前看打官司。待的不多一会,察院打点开门,狄希陈一干犯证跟进投文,差人搭上票子,旁边书办,一一点过名去。点到童氏跟前,有只《黄莺儿》,单道童氏的模样:
之子好红颜,翠眉峰,柳叶弯。乌绫帕罩云鬟暗。春纤笋鲜,金莲 藕尖,轻盈盈移步公堂畔。怕多般,呼名娇应,嘴揾布青衫。
察院将一干人犯个个点过名去,见一人不少,本等原是爽快人物,又因接了相同年的来书,也不等挂牌,也不拘晚堂听审,头一个叫刘芳名,问道:“童氏的丫头,是因甚死的?”刘芳名道:“小的是他紧邻,早晚只听见童氏打那丫头。四月十二日,见他家买进棺材去,待了一会,装上,抬了出来葬埋。丫头的父母到童氏家哭叫,童氏着人叫过小的去劝他散了,所以告状牵上小的作证。”察院问道:“你是童氏的左邻,还是右邻?”刘芳名道:“小的是右邻。”察院道:“为甚不告两邻作证,止告你一人?”刘芳名没得说。察院道:“下边跪。”叫:“韩芦,你有甚说?”韩芦道:“小的女儿,卖与狄希陈为义女,今年十六岁了。狄希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