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叫是杨四姑,一个叫是王三姐,本是两家异姓,偶合将来,说那一奶同胞的姊妹,更是不同,你恭我敬,戮力同心,立纪把家,守苦做活,已是叫公婆甚为欢喜;再兼之儿子孝顺,这公婆岂不就是神仙?因公公亡故,婆婆剩下孤身,这两房媳妇轮流在婆婆房中作伴,每人十日,周而复始。冬里与婆婆烘被窝、烤衣服、篦头修脚、拿虱子、捉臭虫,走动搀扶,坐卧看视;夏里抹席扫床,驱蚊打扇,曲尽其诚。自己也有二亩多的稻地,遇着收成,一年也有二石大米;两个媳妇自己上碾,碾得那米极其精细,单与翁婆食用。稻池有鱼;每年园里也养三四个猪,冬里做了腌腊;自己腌的鸭蛋,抱的鸡雏。两个老人家虽是贫生夫妇,竟是文王手下食肉的耆民。凡遇磨麦,先将上号的白面留起来,另与公婆食用。妯娌两个,每人偷了工夫喂蚕;每年或伙织生绢三匹,或各织两匹,穿着得公婆虽无纱罗绸段穿在身上,又通似文王手里衣帛的老人。后来两个媳妇侍奉婆婆更是用心加意。后来婆婆得了老病,不能动履,穿衣喂饭,缠脚洗脸,梳头解手,通是这两个媳妇料理婴儿的一般。婆婆的老病渐次沉重,饭食减少,妯娌两个商议,说要割股疗亲,可以回生起死。妯娌两个吃了素,祷告了天地,许了冬日穿单,长斋念佛,每人俱在左股上割下一块肉来,合拢作了一碗羹汤,瞒了婆婆,只说是猪肉。婆婆吃在肚内,觉得鲜美有味,开了胃口,渐渐吃得饭下;虽然不能起床,从新又活了一年零八年月,直至七十八岁身亡。这儿子媳妇倒不象婆婆是寿命考终,恰象是谁屈死了他的一般,哭得个发昏致命。
一个按院姓冯名礼会,巡历将完,例应保举那孝子顺孙、义夫节妇。他说这四样人原是天地间的灵根正气,复命表扬,原为扶植纲常,振起名教,鼓舞庸愚。近来世道没有了清议,人心没有了是非,把这四样真人都被那些无非无刺的乡愿、有钱有力的势要、作奸犯法的衙胥、骂街撒泼的歪拉占定了朝廷的懿典,玷辱了朝廷的名器。他行了文书下去,他说:“这四样人不要在势宦富贵之家寻觅。一来,这富贵的人,凡百俱求无不得,只少一个美名,极力夤缘,不难幸致;第二件,这富贵之家,孝顺节义,处在这等顺境,这四件是他应为之事,行得这四件方才叫得是人,这四件事做不来,便不是人了。惟是那耳目不曾闻见诗书,处的俱是那穷愁拂郁的逆境,不为习俗所移,不为贫穷所诎,出乎其类,拔乎其萃,有能孝亲顺祖,易色殉夫,这方是真正孝子顺孙、义夫节妇,方可上疏举他。”
既是一个按院要着实举行,这诸司也不敢不奉行惟力,节次行将下来。当不得那末流之会,也无甚奇节异行之人。这张大、张二也将就当得起个孝子,这杨氏、王氏也庶几称得起个孝妇。街邻公举,里约咸推,开报了上去。考察了下来,再那里还有出其右者!县里具文回府,府里具文回道,学道详了按台,按台上了本。旨意下了礼部,礼部覆过了疏,奉了旨,将张大名唤张其猷并妻杨氏,张二名唤张其美并妻王氏,俱着抚按建坊旌表,每人岁给谷三石,布二匹,绵花六斤为常,直待终身而后已。
按院奉了旨意勘合,行到绣江县来。依了旨意,原该建两个牌坊才是。县里说张其猷、张其美原是同胞兄弟,这杨氏、王氏又是嫡亲妯娌,希图省事,只盖一座牌坊,列了男妇四个名字。不料按院郑重其事,复行该县,务要遵旨各自建坊,兴工动土,竖柱上梁,俱要县官自己亲临,不得止令衙役苟且完事。于是县官仰承上司的美意,在通衢闹市所在,选择了地基,备办砖石,采取木料,鸠拨匠人,择了吉日起工。县官亲来破土,又亲自上梁。这明水离县治四十里路,一个县官亲临其地,就如天神下降一般,轰动了阖镇士夫,奔走尽满村百姓,地方除道搭棚,乡约铺毡结彩。
明水镇住的乡绅、举监、秀才、耆老都穿了吉服衣巾,先在兴工处所迎接陪奉县官。张其猷、张其美都奉旨给了孝子衣巾,儒巾皂服,甚是轩昂。须臾,县官将到,鼓乐齐鸣,彩旗扬拽。县官下了轿,就了拜毡,礼生赞拜行礼;礼毕,移就棚内,与众绅衿士民相见。张其猷兄弟庭参致谢,县官相待殊优。此日不特本镇的男女倾国而观,就是一二十里邻庄妇女,没有一个不瘸瘸歪歪,短短长长,都来聚观盛事。真是致得那些汉子老婆,有平日不孝忤逆父母顶触公婆的,鼓动善心,立心更要学好;就是有那不听父母教训、私妻向子的顽民,不知公姑名分、殴公骂婆的悍妇,再没有不思痛改前非,立心学好。所以这做官的人要百姓移风易俗,去恶归良,合在那鼓舞感化。
薛教授那日,虽是个流寓乡宦,也穿了吉服,俱在有事之中,看得这般盛举,又见没有不来看的妇人,且是这建坊的所在,正是相栋宇的门前,连忙差薛三省回家,叫请薛夫人同了素姐同薛如卞娘子连氏,都到相家看那建坊的齐整。薛夫人道:“这人家盖座牌坊,有甚好看?却教带了少女嫩妇的往人家去呢!盖什么牌坊,轰动得这们等的?”薛三省说:“是张相公的两个儿举了孝子;两个媳妇为他婆婆病割股救治,都举了孝妇;奉了朝廷旨意,叫官与他盖造牌坊哩。”薛夫人会得薛教授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