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九百九十九两,只怕这两也还要你认。你叫他仔细寻思,别要后悔!”杨春道:“我的个地铺子已是卖出去够半年了,从那些年俺爹手里埋了一小坛子钱,迷胡了寻不着,上在卖契里边讲过,掘着了,仍还原主。昨日狄官人移玫瑰花寻着,还了我,脱不了那坛子合钱都见在。要是几千几万,可也要屋盛他;我除了这两间草房,还有甚么四房八傣拉哩?要说叫我摆个东道请他二位吃三杯,我这倒还也擎架的起;成千家开口,甚么土拉块么?”来传话的人把他的话回了乡约。那乡约说道:“你叫他长话短说。若说每人一千,就是唬虎他的话。我听的他实得了三四十吊钱,够二百多两银子。叫他每人送俺五十,这是银子,合俺平分;那钱叫他自家得了罢。若再不依,这就叫他休怪了。”
杨春听见,又去与狄员外商议,狄员外沉思了一会,说:“这事按不下。这两个人,你就打发了去,后边还有人挟制,不如他的意思,毕竟还要到官,如今爽利合他决绝了罢。”杨春说:“他打哩真个申到县里,那官按着葫芦抠子儿,可怎么处?”狄员外说:“你昨日说这钱是你爹埋下的,文书上写的明白。这话回的他好,你往外不拘到那里都依着这话答对就好。”
杨春听了这话回去,自家先到了秦继楼家,说:“那年俺爹埋了罐子钱,迷胡了寻不着。昨日卖这地铺子,文书上写的明白,狄官人移玫瑰花掘出来,还了我,这都是仗赖二位约长的洪福。我明日治一根菜儿,家里也没去处,就在前头庙里请二位约长吃三钟。要肯光降,我就好预备。我还没去见李约长哩。”秦继楼说:“你没要紧费这们大事做甚么?留着添上好使。俺吃你两钟酒,堵着颡子,还开的口哩?你得的你爹的钱,又没得了别人的,罢呀待怎么!只是这们大事,俺不敢不报,这大爷的耳朵长多着哩!你请李云庵,请与不请,他去与不去,我可不好管的,你可别为我费事。我倒不为没工夫,实是不敢枉法骗人酒食。”杨春说:“你老人家是个约正,我不与你讲通了,可怎么去合李约长说?”秦继楼说:“你只管合他说去,怕怎么的?各人的主意不同。打哩他也没甚么话说,我没的好合你为仇?落得河水不洗船哩。”杨春说:“我再去见李约长,看他有甚么话,我再回来。”
杨春又到了李云庵家,李云庵说:“贵人踏贱地呀!可是喜你平地就得这万两的财帛。流水买地,我替你分种地去。”杨春说:“甚么万两的财帛?坯块么?万两财帛!那狄官人怕银子咬手,他不留下,都给了我?我治了根素菜,明日在前头庙里曲待二位约长到那里吃三杯。我刚才到了秦约长那里,他说他没有主意,单等着你老人家口里的话。你老人家只吐了口,肯去光降,他没有不去的。”李云庵说:“你看这秦继楼的混话!他倒是约正,倒说等着我!你会做好人,把恶人推给我做。我合你实说:他合我算计来,开口每人问你要五十两,实望你一共四十两银子也就罢了。你要不依,俺申到县里,就完了俺乡约的事了,只看你的造化。大爷信你的话,说这是你爹埋的,不问你要,也是有的;按着葫芦抠子儿,这也是定不住的事。一似这摆酒的话不消提。”
杨春领了一肚子闷气回去,仍去合狄员外商议。狄员外说:“你去了,我又寻思,百动不如一静的。叫他弄到官儿手里,没等见官,那差人先说你掘了银钱,摹你一个够。官说你得的不止这个,掏着一五一十的要。你没的给他,刑拷起来,也是有的。要不然,你出些甚么给他也罢,难得只叫乡约堵住颡子不言语,别的旁人也不怕他再有闲话。那乡约为自己,他自然的照管他。可知得多少打发的下来?”杨春说:“刚才李云庵的口气,说要两个共指望四十两银子。”狄员外说:“这就有拇量了,看来三十两银打发下他来了。要是这个,还得我到跟前替你处处。你家去,爽俐狠狠给他三十两,打发他个喜欢。你去拿了银子来,我着人请他两个到我家里合他讲话。”杨春流水回去取银。狄员外还差了前日的觅汉李九强去请二位乡约来家讲话。
李九强先到秦继楼家,说:“主人家请到家中说话。”秦继楼问:“待合俺说甚么?”李九强说:“怕不的是为杨春的事哩。”秦继楼说:“你主人家怕钱压的手慌么?一万多银子都平白地干给了人,是风是气哩?”李九强说:“主人家也不是风,也不是气,只说那一年发水没冲了,凡百往那好处走,补报天老爷。”秦继楼说:“既是自家不希罕,我给他一少半,把一半给了官,也落个名声。”李九强说:“多少哩!浑同一小沙坛子钱,没多些银子,有了百十两罢了。”秦继楼道:“你知不到,多着哩!”李九强道:“我掘出来的,我合他送去,我倒道不知道哩?我合他送到家,他还给了我两吊三四百钱,够十两多银子。”秦继楼说:“走,我合你去。”李九强说:“我还去请李约长哩。”秦继楼说:“我合你就过他家去罢。”二人同到了李云庵家。秦继楼说:“狄宾梁叫人请咱,不知合咱说什么,咱到他那里。”又说:“李九强,你先去。我听说你家新烧了酒,俺去扰三钟。”李九强道:“也罢,我先往家里说去。”
狄员外叫家里定下菜,留他们酒饭,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