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新郎不大十分中意。古语道得好:”衣不穿新,何由得旧?求你不要憎嫌,留在身边,自己用旧了罢。“吕哉生被他这些巧话说得满面羞惭,半句也答应不出,只好赔着笑脸,自家认个不是。那三个姊妹还有许多言语要发泄出来,见他羞得可怜,也就不忍再说。五个人坐在一处,吃了合欢的酒席。这三个姊妹不但把他送归锦幕,扶上牙床,连那喷香的被窝都替他撒好了,方才去睡。
吕哉生这一夜本是来寻已放之花,不想逢着未开之蕊,乔小姐那种香艳又是生平不曾受用过的,这番得意的光景,那里形容得出?只是想到曹婉淑身上,未免有些不安。还想今晚就了这一头,明日去补那一头,做个二美兼收,才是他的心事。
谁想那三个姊妹自他成亲之后,就把里外的门户重重锁了,一个闲人也不放进来,一毫信息也不放出去,大家伴住了他,要待一年两年之后,打听曹婉淑别嫁了人,方才容他出去。
却说曹婉淑那一日打发轿子出门,自家脱去素服,改了艳妆,只等新郎一到,就完亲事。不想新郎并不见面,抬了一乘空轿回来,说:“吕相公不在家中,到朋友家吃酒去了,只有一封书札与一件东西,是他出门的时节留在家中,家中人递出来的。”曹婉淑听了这句话,气得浑身冰冷,心上思量道:“不信有这等异事,拣了好时好日约他来做亲,谁想亲不来做,反去吃起酒来,难道那一席酒是皇帝的御宴不成?”此时气便气,恼便恼,还有些原谅他,说他毕竟有意外之事,万不得已之情,决不单为吃酒,这封书定是写来告限的,要我另拣好日也不可知。
及至拆开一看,谁想那封书札倒不是告限,是写来退亲的。
书里面的意思,大概是说招亲之事,非大丈夫所为,自己还有薄产,足以聊生,不屑靠妇人养活。又有几句阴讽的话,说他丈夫骸骨未冷,还该再守几年,即使熬不过,也只该出去嫁人,没有坐产招夫之理。死者的阴灵,未必不在故土,万一成亲之夜,忽然出现起来,这一夜的枕席之欢就不能够终局了。
故此深谋熟虑,不便相从,特地写书来回绝他,叫他另选才郎,别图佳会。
书上的话,说得有文有理,不像这等直致。又说相许一场,忽然谢绝,也觉得难以为情,特寄小物一件,叫他不时佩用,只当自己相随。书尾后面又夹着半幅诗笺,就是那日相亲之时,曹婉淑和他的亲笔,割去自己那一首,送来返璧,一来取信于他,二来要示决绝婚姻之意。
曹婉淑见了,竟像几十瓢冷水从头上浇将下来,激得浑身乱抖,又像发摆子的一般,身上冷一阵,热一阵。思量天地之间,竟有这等刻毒的男子,既说新寡之人,不该就嫁,为甚么走来相我?既然相中了我,又当面订了婚议,岂有反悔的道理?
你既不愿招亲,当初就该直说,难道你立意要娶我过去,我难道好却你不成?为甚么许了入赘,骗人家的轿子上门,使远近的人都知道了,忽然变起卦来?叫我这张面皮放在那里?就指定吕哉生的名字,咒骂了一常又自己悲悲切切,哭个不了。
那说亲的媒婆立在旁边,替他思想道:“他既然谢绝婚姻,就不该拿东西来送你;既有东西送来,可见还有眷恋之意。何不取出来看看,是件甚么东西?”曹婉淑道:“也说得是。”
就把带回之物取到面前,与他同看。
原来那件东西是有绵纸封着的,约有二寸多阔,七寸多长。
又且有棱有角,却像是个扇匣一般。曹婉淑只道是把扇子,或者另有新诗写在上面也不可知。
谁想拆开一看,扇匣倒是个扇匣,只是匣中之物,非扇非诗,出人意料之外。你说是件甚么东西?有《西江月》一首为证:欲号景东人事,雅称角氏先生。锄强扶弱有声名,惯受萎男央倩。常伴愁孀怨女,最能医痒摩疼。保全玉洁与冰情,夜夜何曾孤另。
曹婉淑见了,羞得满面通红,没有存身之地。连那丫鬟使婢都替他惭愧起来,笑得一声,就急急的走了开去。
那媒婆道:“他把这件东西送你,还有个怜孤恤寡之意,或者身子被人缠住,不得过来,先央这位先生替他代职,改日还要来娶你也不可知,等我明日走去问他,且看是甚么原故?
“曹婉淑这一夜心事不佳,难以独宿,把媒婆留在家中,相伴了一夜。第二日起来,就央他去见吕哉生,讨个悔亲的来历。
只见媒婆去了两日,不见回音,直到第三日走来,问他就里,他说:“吕哉生并不见面,连自己的家人也不知他去向,只说他在妓妇家中;及至走去打探。连那三个妓妇也不知那里去了。”
曹婉淑道:“这等说起来,那一个男子与三个妇人毕竟同在一处,只要访得着妇人,就晓得男子的下落了。还央你去打听打听。”那媒婆又去访问几日,不见一毫踪影,只得丢过一边。
却说曹婉淑守寡不坚,做出这桩诧事,邻近的人那一个不耻笑他?内中有个恶少,假捏他的姓名,做一张寻人的招子,各处粘贴起来道:那贴招子的人原是一片歹意,一来看上曹婉淑,要想娶他;二来妒忌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