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龄见他伤生太多,就席劝曰:“庚兄若大的家,还少啥吃吗?何必伤生打猎,折寿算、损阴骘?窃为庚兄不取。”云开曰:“古来天子亦有巡狩,圣人不免钓射,这打枪步猎,原是游玩郁闷所应为者,何以要折寿算、损阴骘咧?”鹤龄曰:“天子巡狩,无非借此以观风俗,视民情,并不是有心为之;圣人钓射,原为祭招而设,亦无成心。岂似庚兄鹰犬并放,枪炮齐鸣,山中鸟兽尚有遗类乎?弟有几句俚言,望兄静听:
  今日里与兄把酒饮,听小弟说些《阴骘文》。
  想上年同窗读孔圣,我二人情好如弟兄。
  兄丢书回家习酬应,过此后兄富弟越贫。
  既富矣当要培根本,作善事种福广修因。
  切不可伤生害物命,体上天一片仁爱心。
  物与人性情原相近,凡贪生怕死一般情。
  有牛儿救母含刀急,二一世为官做大人。
  有一人打抢成了瘾,家庭中养犬数十根。
  买鬼脸三孙多喜幸,戴头上犬咬竟归阴。
  看起来凡事有报应,人何苦贪口害牲禽。
  伤生器惟有枪最狠,火一红于即到他身。
  倘未中上有鹰在等,往下看又有犬跟寻。
  诸禽兽无处来逃奔。弄得他死也不甘心。
  又兼之不把时节论,春分候依然山中行。
  鸟孵雏兽已成胎孕,伤一命就把数命倾。
  一年中伤了多少命,未必然全无罪一分。
  只等你时衰运不正,它方才来找对头人。
  想庚兄为人多聪敏,读诗书博古又通今。
  也知道作恶有报应,须当要急早改性情。
  戒打枪放鹰还山岭,除恶念广把善事行。
  老天爷自然多庇荫,保佑你贵子换门庭。”
  云开听得也不做声,另讲他事,以乱其言,鹤龄无兴而归。
  后过北岭,正逢云开带些人放鹰逐犬,一见鹤龄即来叹叙。鹤龄见打得一只黑狐眼泪双流,似有求救之意。鹤龄恻然不忍,向云开说道:“我去岁得病,许了一个放生愿,庚兄何不将狐送我还愿?”云开曰:“庚兄说得那们便宜,我费了一天人工气力,爬山越岭‘所为何事?怎么说就送你还愿哦!”鹤龄曰:“既然如此,小弟出钱与兄相匀。”云开曰:“狐乃难得之物,五百年方黑,又五百年才白;白者价值百金,黑者值五十金。庚兄还愿可另买别物。”鹤龄曰:“我见此狐流泪,故而相买。我出银二十两,求庚兄卖半送半,以作功德。”云开不肯,鹤龄再三恳求,云开无奈,只得将狐与他。鹤龄背回,用金枪药敷伤,三日才愈,背至南山释放,即收束金二十两,命火房送去。云开意欲不收,他妻说道:“这样假斯文爱做酸事!把银收下,使他失悔,免得再做酸事!”云开闻狐放在南山,带人即去寻捕,至暮打得一只九尾苍狐,大喜回家不题。
  且说刘鹤龄年登二十,即请老师送期完婚。贺净轩素知女婿家贫少亲,嫁奁打发纹银二百。贺氏过门,劝夫读书,鹤龄曰:“我家原在湖北,贸易在此,我又不善生意,不如回至原郡,将田产赎取,贤妻理料家务,我才好安心读书。”贺氏应允,遂辞净轩诸友,回湖北而去。
  再说罗云开膝下无子,每每求神许愿,不知反己回心,三十余岁方生一子,取名爱儿,到还聪敏,从小便与汪大立开亲。这大立原是贸易落业,家虽富足,不喜读书,只重财利,不整家规。其女庚英,为人端庄秀丽。是年云开择期与子完配,迎宾治酌。那知其地极爱闹房,至晚,一些少年子弟送新郎进房,即在房中男女混杂,笑谑戏舞,食茶饮酒,三更方出;穴窥暗视,等至新郎新妇上床方散。次日早膳,不见新郎,问新妇说不知何时出房,即命人内外找寻,并无影响。云开夫妇气得捶胸顿足,喊天痛哭道:
  夫:这一阵气得人珠泪长淌,从未见这奇事失了新郎!
  妻:问新人也不知夫向何往,莫不是胶开奈怕见婆娘?
  夫:未必然洞房中出了魍魉,把我儿拐起去另配鸳鸯?
  妻:未必然看喜期未曾妥当,犯却了孤鸾星吊客空房?
  夫:莫非是在前生未放儿帐,才使我接媳妇失却儿郎?
  妻:莫非是在今生多把德丧,才使我一个进一个出房?
  夫:这事儿真古怪令人难想,想不开我只得口喊上苍。
  妻:真正是稀奇事无影无响,好叫我望穿眼哭断肝肠!
  夫:可怜我费尽心将儿抚养,怀中抱背上背当作明珰。
  妻:可怜我待娇儿如珠在掌,体饥寒问疾痛辛苦备尝。
  夫:舍不得我的儿有志有量,会读书会写字会做文章。
  妻:舍不得我的儿能说会讲,客颜秀气象和聪敏在行。
  夫:这都是黑天冤平空起浪,似鸡母抱鸭儿空苦一场。
  妻:这都是命运乖祸从天降,似蜂儿酿蜜于枉费心肠。
  夫:是这样无形影定有冤枉,怕的是有奸人做了过场。
  妻:还须要到城中申词告状。将此事问大爷自有主张。
  云开夫妻哭得目肿声嘶。亲族劝曰:“你儿不见,徒哭无益,不如禀官,看是如何。”
  云开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