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只得出外卖些青果糖食。翠娘于是倚门卖笑,送旧迎新,何甲知不敢言。
  且说近邻有一王五,为人凶暴,江湖上开个新一大爷,结交红黑两党,打头吃利,屠牛聚赌;见了翠娘,常送牛肉与食,来家歇宿,把翠娘包占,不准另外。每一到家,要何甲让铺,便忙走逃,倘有不合,开口便骂。何甲气忿不过,闻城中皂角子极贵,买些去卖。王五从此不归,俨然夫妇矣。
  却说沟上有一胡成,家颇富,力大性刚,好洒,与左湾冯安争界上树木,理论数次,曲直未分。胡请多人将树砍伐,冯告不休,胡不与讼,遇着便打。冯无奈何,只得罢休,总想乘机报仇,乃曲意交好,胡久亦忘怀,两相来往。是年,胡上四旬,把客辞了,只有女婿邻近,冯亦往祝,共相欢饮。此时胡已带醉,说他乎生能够处,讲得津津有味,因曰:”人非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只要坏点良心,就要发个猛财!”冯谀之曰:“胡大爷,猛财如何发法?何不说来大家一听,我们学得也好发财。”胡曰:“既然如此,你站过来,待老师爷教你!”于是手舞足蹈,大声说道:
  众亲朋请宽坐我有话论,听我说发猛财陡然万金。
  我胡成出世来家虽贫困,不哄你今日里得了多银。
  “有好多咧?”
  虽不多也还有数十余锭,
  “怕是金偯纸张做成的么?”
  并不是京果铺纸张做成!
  “你的金银又从那里来的咧?”
  那一日赶场归路过南岭,比时间正行走天色黄昏。
  忽有个生意客收账回郡,包囊内重甸甸颇有金银。
  我当时劈脑壳就是一棍,打得他吐鲜血一命归阴。
  将尸首丢下了一个枯井,把银钱忙收拾转回家庭。
  “说了半天,我怕是真的,原来在说酒话咧!”
  王大爷说这话太短人兴,我今日并未有多饮杯巡。
  论酒量三五斤时常在饮,从未尝发酒疯说话胡行。
  况胡成貌堂堂威风凛凛,岂故意夸大话欺压你们?
  冯曰:“胡大爷,你把银子拿出来我们看下,那就信了。”
  听此言不由我心头火喷,未必你一辈子未见过银?
  你权且在此间好好坐定,待我去拿几个你看分明!
  妻曰:“这银子是郑姐夫托你跟他买地方的,何得糊言乱讲?怕不怕戳拐!”
  惟有你妇人家胆小得很,不知道说大话才能骇人。
  你莫管我的事,我即刻拿银子来到客厅。
  冯老二你快来掌眼细讯,亮铮铮白森森爱不爱人?
  足色银一共是五十八锭,众亲友你看我欢不欢欣!
  冯老二你从今好心孝敬,若不然我定要照样施行!
  冯安听罢,心中暗喜,回家报官,说胡成谋财害命,尸丢南山井中。此井系临淄驰名之地,人人皆知。
  却说临淄县官姓费,名祎祉,是科甲出身,清廉有才。看了冯安呈词,即拘胡来讯。胡诉曰:“此乃民醉后狂言,并无此事。况银是姐夫郑伦托民买某人地方,寄放民家,冯安与民有仇,因此诳告。”官唤郑伦来问,亦说托他买某人地方寄的。官命差押胡到井看尸有无,回禀果有一尸,不见头首,胡已骇得魂飞魄散,向官称冤。官骂曰:“狗奴!谋财毙命,现有赃证,叫甚么冤!”即命丢卡,随出告示,教人来认尸。
  次日,有何甲之妻杜翠娘具呈认尸,说夫何甲卖了地方,剩银数百,往县内贸易,回家路过南岭,遇胡成打死,把银抢去,恳祈伸冤。官曰:“你何以知是丈夫?”翠娘曰:“夫原说某日持银回家,今已过期,不见回来,不是丈夫是谁?”官曰:“你夫穿何衣服?”翠娘曰:“夫穿烂夹衣。”官命候验,即押胡成到井,命人将尸启上,果然无头,身穿破袄。翠娘一见,远远哭道:
  哭一声奴的夫死得好惨,不由妻这一阵痛裂心肝。
  硬梆梆在地下周身溃烂,无头首似树桩倒在井边。
  只想夫做生意多把钱赚,夫妻们到老来有吃有穿。
  恨胡成做的事十恶不善,他不该杀奴夫抢去银钱。
  害得我年轻轻无人作伴,鸳鸯鸟却被你一弹打单。
  幸喜得夫有灵皇天有眼,你自己说出了杀人机关。
  转面来跪之在尸厂下面,尊一声大老爷细听奴言。
  胡成贼为谋财将夫头砍,害得奴无衣食孤枕独眠。
  大老爷须把他照律详办,奴的夫在泉下也把光沾。
  官问:“你家中还有几人?”
  呀,大老爷呀!
  可怜奴二公婆早把命染,无儿女无兄弟又莫侄男。
  望只望大老爷把奴怜念,与民妇来作主把银追还。
  “待把胡成办了,结案之后,本县与你作主,另行改嫁。”
  多蒙得大老爷慈悲好善,小妇人二辈子结草衔环。
  官命刑件勘验,系胸膛一刀废命,头是死后割的,即命掩埋。慰翠娘曰:“尔可回家,年轻人不必抛头露面。如今罪人已得,候追出头首,把案结了,随便改嫁。”翠娘叩头而去。
  官回衙,命胡成招供画押。胡成口称冤枉,哭泣诉道:
  跪法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