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通奸概是真。
  因丈夫碍眼难同寝,才商量毒他丧残生。
  官命带过一边,又叫魏有仁上堂,问曰:“你表嫂都招了,还不快快招认吗?”
  呀!大老爷呀!
  我表嫂年轻骨又嫩,受不起这般苦毒刑。
  所招供一概不可信,大老爷何必认为真?
  “狗奴可恶!快拿大棍来,把他夹起!”
  呀,大老爷呀!
  这一阵夹得魂飞尽,痛得我屎尿一齐倾。
  想不招表嫂已招认,要辨脱除非问阎君。
  囚奸淫谋毒表弟命,大老爷施恩快松刑。
  官叫二人画招,分丢男卡女监。
  却说王氏在监,自知从前伤生太多,罪孽深重,默叩神天,时时痛悔,二次清供,亦无异词。申文上司,及至秋审,当堂起解。王氏父母自从闻女招供,朝夕啼哭,深悔当初不教,不知顺夫,以致招灾惹祸;心想解救,无有主意。闻族兄某深知六宪,王翁前去求计。族兄曰:“他已招供,申文定案,难以挽回。”王翁哭泣回家,与妻商量,办钱两串送去,再三求其设法,与女拨条生路。族兄沉吟曰:“若到上司反供,发回本县,徒受刑杖,还是无益。”又想一阵,曰:“我有了!高平县令白良玉,清廉有才,其明如神,能察奇冤。你女见上司不必称冤,恳委白公审讯,或能雪冤,也未可知。”王翁备酒城外店中,与女饯行,密以族兄之言告之,即斟酒一杯递去,不觉泪如雨下,曰:“我儿路上千万保重,但愿皇天开眼,雪冤回家,使爹娘再看一眼,也不枉待女辛苦一场!”王氏跪地接杯,泣曰:“呀,爹妈呀!你儿死都不恨,但加以谋夫之名,就死在泉下,也不甘心!若得神天默佑,雪冤回家,慢慢报爹妈之恩罢了。不然,你儿冤深莫白,身受剐刑,到那时爹妈须要来收尸首,不使猪拉狗扯,你儿就死也是瞑目的。”此时虽有酒菜,怎得下咽,只好心领而已。父女三人哭得气噎声嘶,差催数次,方才分手上路。
  王氏见了上司,数问不言,只有流泪。上司再三问曰:“汝有冤情,只管直诉,本司与汝作主。”王氏曰:“犯妇也无甚冤情,但案属谋夫,事情重大,父母官审问不清,若得高平县白大老爷与犯妇一问,死也甘心。”上司曰:“汝亦知高平白县令乎?”王氏曰:“犯妇在乡听闻高平白青天,人称包公再世,垦求大人推恩委讯,犯妇感德于地下矣!”上司见王氏说得慷慨,即发一道札文,委白良玉驰至阳城,审问高王氏谋夫一案;又将王氏、魏有仁一并发回。
  再说阳城县官见文大惊,将白公接进馆驿,即把案卷口供送去。白公提王氏问曰:“你在父母官前既已招认,然何去到上司又不认供,要本县来审,是何情弊?”王氏曰:“犯妇含冤不白,是以哀恳上台,求大老爷与犯妇伸雪寒冤。”白公曰:“可将原情说来,不要隐瞒。”王氏即将捞虾送饭,遇魏有仁路过,说话倒茶,丈夫生疑,归家打骂,至夜肚痛身死,公婆具控,从头直诉。白公听了,又将案卷细看,沉吟良久,即吩咐打轿到高家勘验,随押王氏一路来至高家。良栋已在户外高打一厂,保甲俱来迎接,已备锄子。白公曰:“不必勘尸。”即四处观望,问王氏:“当日倒茶与魏有仁在何处?”王氏指明其地。又问:“当日送饭,你夫吃也未吃?”答:“吃了。”又问:“你夫吃饭时,你在那榻未曾?”答:“犯妇送饭,放在梧桐树下,喊夫来吃,夫未动身,有仁适至,犯妇即归家去了。”白公走到树下,王氏指石是放饭之所。白公看罢,曰:“此案我知道了。”即回厂坐下,喊人捞虾,叫王氏照当日煎好,与饭送往树下,看即回,先命人在树恻隐身观看。不久,有酒杯大的蛇从树穴中吊下,在虾中放毒,后仍入穴而去,即禀白公。白公叫以虾喂犬,伐树杀蛇,其犬即死。良栋见此情景,泣曰:“我儿岂不是蛇毒死的呀!可怜冤屈媳妇,受了无数惨刑,千般苦难。若不遇着青天,枉死城中又添一名冤鬼了!”乃问白公认错。白公曰:“你儿平日知惜物命否?”答:“我儿乎日最爱杀蛇。”白公曰:“此冥冥中自然之报施也:”即叹曰:“人情物理有循环,善恶昭彰在眼前。天网恢恢无疏漏,仇报仇来冤报冤。”又谓王氏曰:“此案皆尔夫妇多伤生命,脾气乖张所致。尔夫不杀蛇,不能伏祸之机;尔不捞虾,不致夫于死命。男分女别,嫌无由生,孝亲顺天,冤从何起?尔自今以后,应宜洗心革面,改过自新,方能赎前愆而享后福。今亦不必进城再去抛头露面。”即把王氏红衣、刑具解了。王氏泣涕,叩头感谢而去。
  众乡老问曰:“大老爷怎知树中有蛇放毒,白此冤情?”白公曰:“向见此案,因煎虾送饭,心中疑惑。今见桐树中空,即知有物,案情在此,故命王氏照前设食,蛇见辛香,必思喷泄。故下而洩之。亦由王氏悔悟,善念一生,吉神相随,有莫之为而为者。但世间伤生之事,莫甚于杀蛇捞虾,世人全不思想,以为些微小物,往上打捞,伤生害理,结冤遭报,深可怜悯。”遂作歌以劝之:
  提羊毫来把众人劝,尔百姓一一听详端:
  人在世存心要慈善,莫伤生去把口腹贪。
  体上天好生心一片,虽微物不可去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