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高秀恐有仁执迷染深,意欲急归,又有百金下帐未曾收清,遂对有仁曰:“表兄,此时货已卖完,在此无事,看来行市还好,不如回家另办货物,来收下帐。”有仁应允,催了数日方才起身。
  有仁恨高秀阻了他的兴心,想:“高秀原是沾我的光!”欲将下帐一人独吞,要想分伙,奈是当着舅爷写约,不好反口;思了多时,未得其计。
  一日,来至高家,正值高秀外出,王氏在外摘菜。有仁曰:“表嫂瘦了些,莫非得病吗?”王氏曰:“未曾得病。你说我瘦,我自己还不觉得。”有仁曰:“未曾得病,定是思念表弟所致。依我想来,你枉自思念一番。”王氏曰:“夫妻之情,如何不念?但日久习常,也不觉得。多承表兄栽培,使他多挣银钱,夫妻老来快乐,此时受些孤苦也无妨的。”有仁曰:“你思念他,他不思念你,也是枉然!”王氏见有仁说话奇怪;便问曰:“他为甚又不思念我咧?”有仁欲言忽住,曰:“莫说的好,你夫知道伯连先人都要吷了。”王氏再三盘问,有仁曰:“你莫讲是我说的,他在外面贪嫖好狎,朝进娼馆,夜宿龟窝,我累次劝他不听,与一婊子情好甚密,相约挣得有钱,娶他为妾,因此不思回家。这一回我催了数日,方才起身。表嫂还说挣得银钱,老来快乐,只怕讨个婊子,老来还要忧气!”王氏曰:“我只说他发愤挣钱,苦做生意,那知在外嫖假,还想讨小!是这样挣得银钱何用?正是:男儿心肠狠,抛妻出远门。只因贪淫欲,那念结发情?再言远方去,除非把命拼!”从此常对翁姑说:“喊夫莫去贸易,怕成流人,倾家丧命。”翁曰:“我儿小心谨慎,并未放荡,未必一下就流了。为农为商,原是本等,我家田少人多,不做生意,一家拿来饿死呀?”王氏吵曰:“我晓得你爷儿父子商商量量要把我死,好讨那个娼妇!”高秀曰:“这是甚么话?从那里说起?讨甚么娼妇?”王氏大声骂道:
  骂一声大麻疯令人恼恨,做的事如屎样臭得钻心!
  只说你出远门去把钱挣,那知你在外面贪恋邪淫!
  “莫乱说!我并未胡行!”
  丢得我冷清清孤眠独枕,每夜晚鼓起眼睡到天明。
  东也敲西也想响心都骇紧,又恐怕有强盗偷去衣裙。
  “真真冤枉!我若贪淫,那有银钱回家?”
  你自己屙稀屎前去照影,脸面黑身体瘦很不像人!
  “出门辛苦,那得不瘦?”
  有银钱就该要穿戴齐整,为甚么衣裤上补巴层层?
  “俭约挣家易,奢华积钱难。”
  你看那魏老表人才秀俊,周身上穿的是苏缎杭绫。
  脑壳上戴毡帽朝金锁定,毛鈄上添丝线拖齐足跟。
  “你快莫说那个假哥!说是别人我还心服,你怕我不晓得?口看在银钱分上。”
  有银钱不拿起去走邪径,任你穿任你吃也有余盈。
  “我未挣钱,百串押租那里来的?未必他挣的钱又多得很?”
  他为甚买店子人人尊敬?岂像你背时鬼无志无能!
  “□,我出门几年都未乱说,今听何人刁唆,那有许多屁放?”
  你若是再出门与你拼命!
  “不出门,一家人拿来饿死吗?”
  就饿死做一堆我也甘心!
  “你不甘心,又要怎样?”
  你看那贪淫欲与人共寝,我未必撞看鬼要守孤灯?
  “好,莫乱说了,多挣点钱,不如我。”
  似这样到老来定受贫困,到不如大齐家去找情人。
  拿一顶绿帽帽与你戴定,我要你到那时悔之不赢!
  从此朝夕吵闹,茶饭不煮,吃了又困,困了又吃。夫若说他一句,便发泼放虿,两三天都不歇声。翁姑无奈,与子商量,弃商为农,遂请有仁至家分伙,将账目算明,银钱付清下账。高秀该分银五十两,嘱有仁代收。过后有仁回家,说债主逃走,不知去向。高秀明知是他谋吞,奈不得出门清问,叹气而已。从此披星戴月,早起迟眠,务要耕春,见对门荒坪极多,暇时与兄开垦。
  到五月,高英岳父六旬,良栋夫妇并高英夫妻皆去吃酒,高秀在家上坡开荒。王氏捞虾煎好,把饭煮熟,拿个背兜背起与夫送去。至头台土外大梧桐树下,把背兜放在石上,喊夫:“快到这里来吃饭,阴凉得好。”秀曰:“放到那榻,我挖脱这个石头就来吃。”忽魏有仁经过,王氏曰:“表兄那里去?”有仁曰:“我姑娘讨媳妇,前去吃酒。”王氏即问他家常,起身一路谈叙回家。高秀因有仁吞他银子,心中怀恨,今见此情,愈加生疑,即在土外隐身细看,见有仁至龙门边坐下,王氏进屋倒茶拿菸,又说一阵话才去;心中大怒,至树下把饭吃了,又去开土。谁知心中有事,做一阵即回,怒气勃勃问王氏曰:“你这贱人!全不讲脸!今日与魏有仁说些甚么?”王氏曰:“他说到姑娘家去吃酒,我念至亲,留吃菸茶,难道就错了吗?”高秀曰:“你这贱人!岂不闻‘男女授受不亲,瓜李之嫌当避’?就是至亲,当要避嫌,男女私言授受,成何体统?你这无廉无耻之妇,以后好生打点,救着你那狗头!”这王氏脾气不好,见夫骂他,即吵曰:“你开口闭口说我无廉无耻,到底